第三十三章

莫裏身上還帶著血, 臉色卻是慘白的，配合著他銀色的頭發，在夜光裏幾乎像是一只鬼魂。

聞舒聽到他的聲音的第一反應先是感到了恐懼，然後很快又意識到, 劇情已經完結。

他再也不需要害怕莫裏了。

“哥哥。”

莫裏垂著眼睫, 帶著陰涼的氣息, 像是一條蛇一樣, 順著聞舒的背貼了過來，反而幫他打開了無人機的門。

“為什麽這樣對我。”

聞舒順勢推開了門，然後就一下跌落在了宮殿頂端的平台上, 被隨後走出來的莫裏捉住了手腕。

“我對你那麽好，為什麽不肯和我走？”

聞舒站了起來，第一次平靜的回頭看向了他。

“莫裏, 你是個瘋子。沒有人會想要和你呆在一起。”

莫裏的面容瞬間扭曲了。

但聞舒反而笑了，心裏很輕快，繼續道。

“你說你對我好？這可真是笑話。”

“我確實一直在騙你, 因為我不騙你，我感覺我會死。”

“你隨時隨地都可能翻臉, 傷害我。跟你待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我都感到窒息，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你。”

“每次你親我，叫我哥哥，我都很想吐。”

“所以我怎麽可能會愛你，我恨你還來不及。”

莫裏完全僵在了原地，慘白的臉上閃過了憤怒, 癲狂, 然後是讓聞舒驚訝的受傷, 最後他又試圖把所有情緒都壓下去。

“哈，哈……”

可惜並不完美，莫裏將嘴唇咬的血紅，渾身發抖，完全無法保持體面。“我……你以為，我……”

聞舒不確定莫裏是想說，你以為我會在乎嗎，還是什麽別的話，但是莫裏說到一半，雙眼就充血，用力把他扯到了懷裏。

“你以為卡倫就是好人嗎？他一直在騙你，這整個宮殿的無人機他一念之間就可以全部控制。又何必假惺惺的給你這個破手環。”

莫裏青筋突起，用力的捏緊了聞舒的手腕，聞舒頓時疼的面露痛苦。

“我不知道你本來是想去哪裏，但是我告訴你，我們兩個都根本離不開！”

直到上次跟卡倫交鋒，莫裏才發現端倪，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引以為傲的精神力，原來並不是無往不勝。

他其實根本沒有能力殺死卡倫，然而卡倫一直都沒有讓他發現這一點。

也許自從他意外遇見了人魚族的王子的時候，他就已經落入了卡輪的圈套。

卡倫沒有想到這個借口並沒能成功殺了他。也沒有想到他的瘋狂。所以才任由他活了這麽久。

直到他炸了教堂，傷了國王，變成了帝國的罪人，成為了階下囚，而卡倫仍舊是光風霽月的二殿下。莫裏才驚覺自己成為了跳梁的小醜。

最重要的是，聞舒。

卡倫把他的聞舒搶走了。莫裏只能眼睜睜的感受卡倫是怎麽把他的標記摘除，然後整夜都被困在反反復復的噩夢裏，聽著卡倫和聞舒結番。

莫裏在醒來之後就目呲欲裂，幾乎崩潰，只想將卡倫千刀萬剮，扒皮抽筋，可是與此同時他又知道，他辦不到。

他辦不到。

卡倫的精神力遠強於他。在莫裏發現他的逃脫異乎尋常的順利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甚至都沒法成功離開這裏。卡倫打算殺了他，他已經逃無可逃。

但是就算是死，他也不能讓卡倫如意。

他寧願帶著聞舒一起死。

“你別想和卡倫在一起。”

莫裏伸手掐住了聞舒的脖子，一下將他推到了高樓的邊緣，充血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他，似乎還習慣的想張口叫他哥哥，最後又猛地停住。

此時他們在整個宮殿的最高點，夜晚的風呼呼的吹著，仿佛隨時都能將聞舒單薄的身影從天台的邊緣吹下去。

莫裏知道卡倫馬上就會到，他最多只有半秒的時間當機立斷的殺了聞舒，不然就再也沒有機會。

他生來病態，此生殺過無數的人，從未有過半分猶豫。可是這一次，他的手卻僵在了半空，整顆心猛的揪緊，嗓子裏堵了鉛塊，無論如何都沒法動彈。

“哥哥……”莫裏到底還是叫出了聲。

聞舒的脖子是如此纖細，白皙的臉像是一小片柔和的月光，飄在他的手心，隨時可能消散。

但聞舒的表情是如此的平靜，讓人看不出半點懼怕，甚至對著他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眼裏只有解脫了的快樂。

莫裏愣了一下，表情轉為了恐懼。

“不。哥哥。”

他後悔了，他不想聞舒死。

不想聞舒死。

但是明明他沒有用力，卻能夠清晰的感覺聞舒的生命正一點點的在他手間流逝。

“不，別，別……”

莫裏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徹頭徹尾，不受控制的恐慌。他的表情徹底變的比紙還要白，血紅的眼睛瞪大，眼淚不自知的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