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鸞翅斷

血水自青鸞的衣袍中落下,風雨瓢潑一般從斷了半邊的殿宇砸下,愈發沖刷得他身上的血痕淡淡。

他跪坐在半邊完整半邊殘落的宮殿中線上,蒼白的臉上充滿著絕望,他的身後坐著一位黑袍金冠的男子,戴著銀色的面具,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他自上而下散發出來的魔氣和威壓。

外頭的雨聲混雜著殺戮哀鳴聲,電閃雷鳴之中雨絲都帶著血腥味,青鸞的全身早已濕透,淩亂的頭發成縷一條一條地掛在臉側——席潮生持劍刺入守門的最後一個魔兵,踏進門檻的時候正對上青鸞哀切的眼神。

他從來沒有看到青鸞如此落寞的樣子,心中猛地一疼,怒目轉向黑袍金冠的男子,吼道:“魔君為何毀約?”

“呵。”被稱為魔君的男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輕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青鸞,而後當著席潮生的面踩上了青鸞的背,青鸞被迫壓得整個人都幾乎都貼在地上,不能動彈。

“潮生,走……”青鸞的聲音被魔君猛地加深的力道逼得把最後一個字節尾音咽了下去。

“魔君!”席潮生暴喝一聲,手中長劍瞬時懸在半空,變成數以萬計的劍魂立在魔君的四周,劍氣外溢,撩動著魔君的發絲,斬落一縷,順著青鸞的臉側落在血水之中。

魔君微微凝眸,原本席潮生殺盡的魔兵血肉之軀化作魔氣,又重新凝聚成比方才高大三倍多的魔兵,立在了席潮生的身後,一個個舉起戰斧,垂眸看著在他們眼中狀似草芥一般的席潮生。

“裴子淵是你叫來的,你說是誰毀約在先?”魔君忽地原地分化出一個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猛地向前逼近席潮生,垂眸看向他,咬牙問道:“本座對你已經夠仁慈,夠忍讓了,你以為你不願本座上你的身,本座就無可奈何了嗎?”

席潮生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下意識地看向青鸞,在觸到青鸞怔怔的眸子便知魔君的話青鸞是聽見了。

魔君的分神了然地回頭看了一眼青鸞,而後又轉過來獰笑著對席潮生道:“你其實很想我能進入你的身體吧,這樣你不敢做的我都能幫你做,你內心深處最想達成的心願我也能替你完成,只要讓我和你融為一體,我們便是這天宮無法小視的尊主,天界五洲憑什麽沒有魔族的一席之地,又憑什麽不會有魔尊成聖呢?到時候這只你想死死握在手裏的青鳥我也會幫你建一個金籠,牢牢地把他鎖在裏面,讓他見到的人只能是你,所有讓他不悅的事情都是我做的,等你和他溫存的時候我便把身體還給你,你只需沉溺風月,長相廝守,怎麽樣,夠嗎?”

“若是不夠,曾經那些他碰過的,碰過他的神仙妖人我都一一抓過來給你,你想要泄憤的時候便可以隨意鞭笞解氣……”

魔君的分神被席潮生猛地一抓,散成幾團黑霧,又在空中匯聚成三團,竟徑直自席潮生的額頭和兩邊的太陽穴沖了進去。

“潮生!”青鸞驚叫一聲,想要撲上去,在他身後的魔尊真身立馬放出魔氣,把他的手腳都禁錮在地上,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席潮生的眼神從堅定慢慢變得動搖,瞳孔也在渙散中變成了墨綠色,那是與魔尊同樣的瞳色。

席潮生手中的劍落下下去,落下的瞬間環在魔尊真身周圍的劍氣也斂了個幹凈,神魂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撕扯,席潮生一時間眼前發白,外界的聲音也都在耳邊消失,整個人就像是困在了一個真空的世界一般,在寂靜到極點的空白中,席潮生的精神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摧毀坍塌。

席潮生的眸子掙紮著想要變回本色,瞳光忽明忽暗,他單膝跪在地上,痛苦地抓著地面,青筋暴起的手指扣在地板上,恨不得將其抓碎。

不多時,席潮生額上滿是汗珠,而那三縷魔氣也終於被他逼出了體內。

像是窒息之人忽地被人從水中撈出,席潮生猛地吸了一口氣,眸色又恢復如初,他冷冷地看著魔尊,嘲諷道:“你……上不了我的身。”

魔君不怒反笑,“他之前說,本座還不相信,果然,你確實是我最好的容器。”

他撇下還趴在地上的青鸞,目露渴望和欣賞朝著席潮生走過去,隨著他一步步地逼近,空氣似乎都膠著了,席潮生驚覺自己的雙腳居然像是固在了地上,沒有分毫能夠移動的可能。

“本座知道你能力的上限,可你卻不知道我的,一直以來,本座只是不想傷了你這個器皿罷了。”魔尊自黑霧中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席潮生的臉,席潮生厭惡地撇開頭,卻能感受到那只手像是蛇一般,冰涼地在自己的面頰上撫觸,像是在摸一件合心意的上好瓷器。

“本座對你,算是忍耐了,你為何要背叛本座?你以為叫來裴子淵,他就能幫你解決掉本座嗎?”魔君咬牙道:“你以為本座是怎麽能從深海中出來的,當年鳳帝和昆侖山聯合封印本座,本座才險敗被封,就因為你這個小小的器皿感應,本座便能從中出來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魔君冷哼一聲道:“泱泱天下,神絕五洲,真正能左右任何人生死的只有那個瘋子,你想用裴子淵來阻攔我們的計劃,實在是太想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