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緊追後

趙璜撥開雨幕,從信鴿腳下拿下卷著的紙條,順手就要把窗戶關上。

“開著吧,暖得有些困。”裴朔雪打了個哈欠,舒展了一下四肢。

秋雨一下,還是涼了,趙璜沒聽他的話,只留了一條縫,解釋道:“老師前些日子貪涼多食了些冰,腹痛了許久,如今秋意下來了,還是多多保養為好。”

裴朔雪睨了他一眼,沒有反駁,攏了攏袖子朝趙璜伸出手。

瑩白的手掌指節分明,趙璜眼神微暗,恭敬地將紙條遞上去,再坐在他的對面。

裴朔雪展開看了,眉頭微蹙,又把紙條遞給趙璜,道:“岑析離開廣陵了,但沒回來,往北地去了。”

趙璜細細將紙條上的信息看了一遍,而後對折撚起,扔進一旁的香爐中,添了一把香去去燒紙的嗆味,問裴朔雪:“老師怎麽看?”

“岑析在廣陵一段時間,廣陵郡守抓了一批買賣私銅的人,好在數目不大,便也未曾向朝廷報,拿了幾個領頭了殺雞儆猴,準備秋後問斬。”裴朔雪伸手去撚香爐裏氤氳出來的煙霧,緩緩道:“我覺得此事和岑析有關。”

“我也是這麽覺得地。”趙璜含笑應道。

裴朔雪順著他的話,循循善誘道:“殿下是怎麽想的,不妨說說,讓臣瞧瞧是否與臣想的一樣。”

“此事起因是柏崇投靠瑞王,他既然想要投靠,便得有能拿的出手的進獻之禮。”趙璜分析道:“應當是柏崇說的事在廣陵,岑析才去廣陵證實,私銅被查之後他又往北而去,北地城池眾多,多為軍政重地,私銅一事或許與軍中有關。”

“只是……我想不通,若是北地之人想要以私銅獲利,其據點為何選在廣陵,廣陵與北地相去甚遠,無論是走陸路,還是水路,都要經過重重關卡,風險太大,為何要做此下策。”趙璜遲疑道。

“為了撇清關系。”裴朔雪接過他的話頭:“人人都知自南到北太過冒險,若是有一天事情敗露,身為最冒險的選擇,大大減少了懷疑。可這也正縮小了範圍,殿下,能從南地順利運銅往北,其中關系人脈,路引漕運缺一不可,依殿下所看,北地的守將又有誰的可能性最大呢?”

“岑家?”趙璜頓了一瞬,話中帶著訝異。

“此前殿下的分析大方向不錯,可是還漏了些細節,不過殿下最終還是推演出此事和岑家有關,已經很不錯了。”裴朔雪先誇贊了他一番,再細致講解道:“回到最初,殿下推演的柏崇身上。”

“殿下說不知柏崇給瑞王殿下的自薦之禮是什麽,臣以為無非有二,一是看瑞王如今最需要的是什麽,或者說瑞王最大的勁敵是誰。”

“是我……”趙璜回道。

“柏崇的上上之策便是告訴瑞王,足夠給殿下您帶來麻煩的事。”裴朔雪分析道:“鑒於柏崇在殿下麾下所待時日不久,未曾接觸到中心,這樣的可能性很小,但殿下也不能不防備,因此臣建議殿下查一查自己手下中北邊地將官,可有私下做這私銅生意的,防患於未然。”

“這第二,便是基於柏崇他自身和際遇給他帶來的附加價值,若是這些價值能為瑞王所用,自然也能成為他的談判資本。”裴朔雪抿了一口茶,對柏崇的生平信手拈來:“柏崇,字世虛,廣陵人,其父廣陵富商,其母廣陵書香世家,因罪沒敗。柏崇帶著母親另居別院,少時多苦,為人寡言陰鷙,廣陵郡守曾受其柏崇母家恩,多加資助,柏崇方能完成學業,入都科舉,中三甲,授翰林。後被臣送入兵部撰寫文書,三年來未有啟用。”

岑析特意放慢語速,給了趙璜反應的時間,引導道:“這次可看出什麽不同?”

“廣陵郡守受恩,便是柏崇的人脈。”趙璜想了一下,繼續道:“兵部三年撰寫文書,多涉及軍事款項,士兵造冊,柏崇接觸到的也是軍中之事。”

“廣陵地處樞紐,或許柏崇在廣陵之時便發現了私銅的影子,之後又在兵部文書中覓得了北地軍政流通的……軍械、軍餉的來處出處,發現其中有對不上數目的,便想到了廣陵的私銅流通。”裴朔雪無意識地敲著桌子,隨著叩響的一下一下,緩緩道:“在兵部的三年,他一直循著這條線在往下查,只可惜他人脈不廣,並未查到底,但是也足夠他鎖定幾個懷疑對象,而其中的便有岑家。”

“他明白,有我在,在殿下手下起復無望,便賭了一把,以此為禮,找了瑞王。岑析出都本就引人注目,這一點瑞王不會想不到,可他還是派岑析出去,就是因為這件事只能他們兩人知道,不能交付手下,那更證實了此事與岑家有關。岑析查到廣陵私銅便往北而去,想來是確定了,想要去找岑慎處理此事。”

裴朔雪捋清了前因後果,輕笑一聲道:“難怪瑞王最近安分得很,原來是在擔心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