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雙皇爭

上了馬車,裴朔雪拖了毯子蓋在膝上,閉眼小憩。

卸下在瑞王府的防備,裴朔雪已經累極,他知道趙璜有很多不解,恨不得立時問個痛快,只是裴朔雪現在並無半點精神去應對:“什麽都別問,讓我緩一會。”

此話一出,趙璜眼中的疼惜之色更深。

趙璜從未見過他如此疲乏的模樣,裴朔雪的太子少師當得遊刃有余,就算之前幫趙璜圖謀東宮之位的時候,裴朔雪輾轉在多個朝中的老油條中也未曾有過這般疲倦。

趙璜的眸中泛上疼惜之色,他看著這個一直盡心輔佐自己的人,萬千話頭都梗在胸膛,化成了酸澀的情感,膨脹得要溢出去。

裴朔雪膚色本就瓷白,此時沾染上了些頹靡的神情,愈發顯得他像是一件薄胎裂瓷,再容不得半點觸碰。晃動的馬車震得裴朔雪疊在身前的手往外滑了一下,露出一截藕似的手腕來。只是那截皓腕上有一圈可怖的青痕,像是一條雙指寬的青黑鏈子,緊緊地貼著皮肉禁錮著裴朔雪,而這青痕之上居然還有兩個深深的咬痕。

趙璜心更沉了,他斂了眸子,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蜷縮收緊。

馬車內陷入沉寂,只有馬蹄的“噠噠”聲和車外若有若無的喧鬧聲,混著這些人煙味十足的聲音,裴朔雪無意識地側頭在馬車壁上蹭了蹭,還真混了個沉夢,以至於他醒來的時候近茫然了片刻,不知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裴朔雪無焦距地地盯了趙璜一會,又扭過頭瞧了一眼自己身處的環境,緩過神來,慢吞吞道:“是太子殿下啊。”

裴朔雪的聲音喑啞,劃破寂靜,砸在了趙璜的心上,登時,趙璜的眼睛便紅了,掩飾般地撇過頭去。

裴朔雪揉了揉眼睛,正避過他這個小動作。他掀開車簾瞧了一眼外頭,門口的牌匾上赫然“裴府”兩個大字,照得他怔了一下。

裴朔雪以為趙璜會將自己帶到太子府,沒想到他將自己送了回來。

“我陪老師回府。”趙璜的聲音還帶著些不似平時情緒波動,只是被他用慣常的溫和語調壓著,裴朔雪又神思不屬,沒聽出什麽不妥。

裴朔雪腦子還不清醒,扶著車轅下來的時候又牽動了隱蔽處,他踉蹌了一下,險些栽下去。

身後橫空伸出一只手穩穩地攬住他的腰,裴朔雪只覺天旋地轉,等他再穩下身子,已經被趙璜打橫抱起。

“回避噤聲。”趙璜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裴朔雪立馬醒了大半的神。

裴府門口的侍從都依聲一齊低下頭來,裴朔雪更是在反應過來後腦袋一縮,脖頸處頓時漫上粉紅,蔓延到整個臉上。

[要死了!要死了!]裴朔雪在心中咆哮;[昨夜剛被一個大逆不道的狼崽子欺負了,今日又因腿軟在自己學生面前丟了臉……這人間實在是沒法待了,趙璜什麽時候能夠登上帝位啊……我想回清玉山擼三斤……]

裴朔雪臉燙得很,越是這種時候他腦子越亂,雜七雜八地也不知想了些什麽,等回過神來,已經被趙璜放在了居室軟塌上。

院中的兩個小廝識相地關上門,其中一個擡起頭偷偷瞧了裴朔雪和趙璜一眼,眼中閃動著微光,而後退了下去。

“唉——關什麽……”裴朔雪反應過來的時候,屋中已經暗了,他坐在榻上揉了揉太陽穴,想起是自己這幾日和趙璜走得太近,鬧得闔府都不敢看不敢聽。

裴朔雪這回知道什麽是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他知道趙珩在府上安插了人,本是想著借他們的口讓趙珩心亂,從而退出臨江樓的瞿家招婿。

可今日他被趙璜抱著回房的消息指不定馬上就能傳到趙珩耳中,趙珩那個心眼小的,指不定又要在什麽地方折騰自己了。

裴朔雪心中誹腹著,覺得腰眼隱隱發酸。

已經是日頭西斜的時候,關上門,只有橘黃的天光從窗戶中泄出來,正打在裴朔雪的半邊臉上。

“太子殿下,我……”裴朔雪剛想開口,一只手按在他的膝蓋上,像是扼住了他的喉嚨,裴朔雪頓時噤聲。

趙璜半跪在裴朔雪的面前,擡起頭看他,柔和的光給他英朗的眉眼鍍上一層朦朧的暈黃。

裴朔雪低頭對上他的眼,清楚地看見他眼中湧動著復雜情緒。

“老師先……聽我說。”趙璜罕見地說話混亂,一時有些局促。

“昨夜,趙珩他是不是……要了老師。”趙璜話說得艱難,卻很直白。

趙璜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儲君,說話處事都含三分,顯得他整個人老成持重,這還是裴朔雪第一次見他問得如此急切又直接。

可這正是裴朔雪想要的。

“是。”他垂了眸子,眼中略過恰到好處的傷痛和難堪,為了效果更好些,裴朔雪還微微移開臉,一副不忍再提及昨夜醜事的模樣,看得趙璜更是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