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失復得

岑析的目光從桌上的幾串水珠向上落到忍冬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皺了皺眉。

“小師弟,你能不能把身上擦幹凈了再來,我都已經把獨間讓給你了,你不會連我和小容兒的客房也要霸占吧。”岑析看著他身上的濕衣,忍不住又道:“我們元和門雖然講究運氣於心,自在功德,方能得長生,可像你這樣大的孩子裹著濕衣裳半日,長生不長生的我不知道,老了關節疼卻是板上釘釘的事。”

岑析話多嘴又損,忍冬已經習慣了,只管聽並不放在心上。

他不擅長撒謊,想到自己等會要說的話在心中斟酌了半晌,本是用來套岑析話的話術說出來卻成了幹巴巴的一句。

“掌門說要我們招待乾清門的弟子。”

“是啊,這兩日人就要到了。”岑析撚了一塊削好的果肉送進口中,咀嚼了兩下,含糊不清道。

忍冬一時不知道怎麽繼續接話,好在岑析嘴上是個沒把門的,還沒等忍冬再說些什麽,他自個兒往忍冬邊上湊了湊,小聲道:“其實前兩日他們就該到了,路上耽擱了些時日,你知道是因為什麽嗎?”

“因為什麽?”

見忍冬難得應了一句,岑析更來勁了,眉飛色舞道:“我可只和你說了,你可千萬不要和旁人說,尤其別讓小容兒知道。”

這話一出,忍冬便知道他要說的話一定不止同自己說過。

“其實乾清門的人早就到了,就在城中。”岑析朝他眨了眨眼,“確切的說,是領著乾清門那群小崽子們的林長老已經在城中了。”

聽到自己想要的名字,忍冬擡眸看了他一眼,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看著忍冬不甚明白的樣子,岑析“嘖”了一聲,解釋道:“你連我們山門裏的人都認不全,一定不認識那個老頭子,過兩日。你就能見到了,別看他一副溫和謙卑的樣子,我和你說,他可是一個衣冠禽。獸。要不前兩年正撞上我們家,我還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

“你應當知道,我家是朝中做官的,在地方上有些人脈。前兩年乾清門地界上有一個丫頭跑到府衙狀告林域以收徒為名欺侮孤女,那府衙剛接了狀紙,正準備問些什麽,就收到平都林家傳來的信件,稍稍拖了兩日受理時間,偏巧就這麽兩日,那孤女便畏罪自殺了,這件案子也不了了之。”

“畏罪自殺?何罪?”忍冬的語氣沉了幾分。

“這不過是外頭的說法,哄哄那些無知百姓的。但凡有點腦子都知道這是林家保下了林域。”岑析搖了搖扇子,惋惜道:“這還是我前些時日在乾清門地界遊玩時,聽那處的岑家門生說的,本來我還半信半疑,可前日我偷偷下山,你猜我在賭場裏遇到了誰?”

“林域。”

話都鋪墊到這裏了,答案根本沒有懸念,岑析卻很是激動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沒錯!正是他,我偷偷跟了他一路,發現這老小子真是會享受,前半夜在賭場,後半夜在青。樓,廝混到天亮再回客棧,白日裏就窩在客棧中,也難怪我們一直沒發覺他來了蜀州。敢情不是乾清門選了他出來帶隊,而是乾清門知道他在蜀州尋。歡作樂,可巧讓他接一個差事,這樣被人發現了也有由頭去說。這樣看來我們元和門真是一股清流,雖說窮了些,可從沒有這些雞鳴狗盜的事,說到底也是我這個大師兄以身作則,為門派弟子樹立了典範,你說我要是給自己立個像是放在山門前正中道場上好,還是放在弟子們聽講的訓*堂好……”

岑析絮絮叨叨地還在念自己的功德,忍冬的心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他本想著等乾清門的弟子來了之後再找林域落單的機會,誰知這機會就這麽落在了自己眼前。

忍冬懷著心思出了岑析的房間,岑析收起折扇,摸著瓷盞外壁,收斂了方才笑眯眯的神情,看著忍冬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倪書容的聲音響起他才重新撿起一副輕松悠閑的樣子。

“師兄同忍冬說了些什麽?”

“哦,他來謝謝我讓房給他。”岑析胡說八道起來。

倪書容不傻,聽這話便知道岑析是在搪塞自己,他知道岑析的家世,本不欲多插手別人的私事,可見著他和忍冬說了這麽久的話,還特意將自己支開,明顯就是有什麽不能告訴自己的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覺得有些不公平。倪書容是個孤兒,從小到大一舉一動,習性喜好岑析都摸得一清二楚,但是岑析卻像是一團霧,只展示他想展示的,讓倪書容站在他的面前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師兄有事瞞著我。”倪書容說不出這郁郁的心情是什麽,半晌才吐出這麽一句話來。

岑析失笑,剛想說句什麽來緩和氣氛,倪書容轉身就走,順手還帶走了自己給岑析削的果肉,岑析看著那盤被自己才吃了兩口的果肉被連盤帶走,愣了一下,無奈自言自語道:“慣得這脾氣,氣性還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