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知因果

渾厚而恩慈的靈力兜頭擊中面目猙獰的火紅狐狸,余韻震得裴朔雪也一同暈了過去。

地上兩人蜿蜒的血跡隨著靈力的推動混合在一起,緩緩流淌,裴朔雪和景霜各自暈在一邊,混雜的血線在他們之間交纏出詭異的圖案。

鎖靈陣受主人的控制自陣眼漫出迷霧,在惜花樓上方籠罩著一個結界,帶著整座樓憑空消失在夜色中。

樓中歌舞升平,笙歌緩調,無人察覺樓中四門緊閉,已無出口。

裴朔雪微微蹙眉,徹底陷入了迷幻的夢中。

他似是一縷孤魂,飄飄蕩蕩地在白霧間遊曳,不知何處,不知何往。

眼前白霧漸漸散去,裴朔雪定睛一看,竟是到了昆侖山主峰。

昆侖山地處西洲之西,常年白霧繚繞不知其定居,有西王母領座下青鳥接引神明的傳說。只可惜始神之戰後,上古神明接連遁世,神界漸漸分成五洲,五洲之外的地方再無人探查。

後生神君不知上古神明的定所,對於這些傳說也是半信半疑,裴朔雪卻是真正見過這位昆侖西王母的。

裴朔雪飄蕩在昆侖山間,無數通靈氣的飛鳥魚蟲自得其樂,看守仙林的警覺神獸合眼小憩,沒人能看見他。

裴朔雪心中已經隱隱知曉自己入了什麽幻夢之中,只是他見西王母的次數屈指可數,若是能算得上他的執念的,便是他方才瀕死前的眼前幻化的場景。

始神之戰後的一年,裴朔雪救出來的小鳳凰被玄帝搶走,他手持神武趕去玄帝的長定殿。長定殿的暴雨足足落了一月,裴朔雪便在長定殿前與玄帝鏖戰了一月,他一次次地被玄帝打落在殿前的玉階上,直到玄帝扔出一只幼鳥的屍體,摔落在他面前的汙泥中。

裴朔雪抱著幼鳥屍體,離開北洲,去了一趟昆侖。

心念一動,裴朔雪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再睜眼,竟是到了昆侖常年積雪的淩峰之上。

陡峭的峰頂只能險險落腳兩個人,遠遠地,裴朔雪就看見峰頂的兩人。

是他和西王母。

裴朔雪飄到他們二人面前,定在半空中。

“裴朔雪”神情淡漠,除卻一身血汙,面容上沒有半分外溢的神色。

裴朔雪卻知道他緊繃著神色不過是因為心中還有一線希望。

玄帝對小鳳凰有所圖謀,裴朔雪不相信他會這麽利落地痛下殺手,他想求昆侖鏡看一看懷中幼鳥屍體的真假。

玄帝的功法在他之上,要是他有意隱瞞,裴朔雪無法分辨。

看著“裴朔雪”依舊帶著一絲期冀的眼神,飄蕩在半空的裴朔雪心中微微酸澀。

“昆侖山隱居多年,不願再和外界扯上因果。”西王母目光慈和,面帶微笑,“不過此時我正有一疑難事,若是子淵能助我,我可以借昆侖鏡一觀,正好全了這段因果,你我兩不相欠。”

“好。”

他應得爽快,西王母平水無波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異,又很快被她掩下。

“久聞子淵隨著鳳帝征戰五洲之時,有一把金弓。”西王母道:“就在此處搭弓,東南角三萬裏,射箭。”

裴朔雪眸色微動,依言自手中化出一把神弓來,照著西王母說的方向搭箭。

弓漸拉滿,轉瞬就要破風而出。

“你就不問問,這只箭要射向何處嗎?”西王母突然道。

西王母避世多年,如今居然有了要摻和的事,而這件事她還不願親自去做,裴朔雪微微動腦便知這不是什麽善事,可如今他別無選擇。

“後果我擔得起。”裴朔雪自嘲一笑,“最差也不會殞命,這個交易很值當。”

話畢,金箭破空而出,直指東南角三萬裏。

裴朔雪身子不由自主地跟著那只金箭而走,在呼嘯的風中飄蕩。

他當時心中有事,射出金箭之後未曾再深究,如今在此幻夢中竟然能看到自己未知的事,他突然明白了,這不僅僅是他的夢境,還是……那只紅狐狸的。

周遭大霧散去,裴朔雪定住身子,鼻尖湧上濃烈的血腥氣,恍若設身處地。

半人高的雜草中,躺著一只雪白的狐狸崽子,金箭正中他的心臟,慢慢地化為烏有,只留下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露出內裏肝臟,引得烏鴉盤旋。

鮮血浸潤了它身上翠綠的野草,在白狐狸殞命的幾步之外躺著一只紅狐狸,雖只有一尾,裴朔雪還是認出這就是幼崽時期的景霜。

雜草的另一邊,躺著兩個十歲左右的小和尚,其中一個手上還拿著一把匕首。

裴朔雪冷眼瞧著,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紅狐狸醒了,它睜眼便看到了身邊白狐的死相,登時怒目圓睜,拱了白狐狸幾下後,悲切地撲上拿匕首的小和尚身上。

在尖牙要觸及在昏迷的小和尚脖頸間時,它又像是突然轉了主意,跳到另一個和尚的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