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溫存

兩人大眼瞪小眼站著,季念第一反應是,轉頭將屋裏掃了一遍。

……沒錯啊,是她的屋子。

“呃……你,”最後還是季念先出聲問道,“怎麽過來了?”

謝執似乎表情也不太對,喉結滾了滾,才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張符紙:“我看見這個掉了。”

季念探出半個頭瞥了眼自己窗側的外墻,原先貼著的符紙確實是掉了。

她神情略微怪異,收回上半身後,木然地指了指謝執手上的符紙:“但你……從西院那麽遠的地方,能看見我這裏的符紙掉了嗎?”

季念也只是這麽一問,但這話不知哪裏出了問題,夜半的風一吹,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一下就更僵了。

默了默,謝執面無表情地丟出一個字:“能。”

自打住入這間宅子,不管是她還是謝執,都有意識地恪守第一日互相做下的約定,從沒人跨過院裏的那條白線。季念也沒想過,第一次有人越界,竟然是因為這種原因。

一時無言,季念不太確定地問道:“那還勞煩謝公子幫我把符文貼回去?”

謝執目光劃過她已消了點腫的頸項處,點點頭,替她把符文貼回了原處,而後說道:“夜深了,沒什麽要緊事的話,我就先回屋了。”

季念愣了下:“好。”

直到謝執走遠,季念才回過神,分明是他突然來了她屋外,為何最後謝執表現得卻好像是她把他叫來幫忙似的。

而且很奇怪,她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謝執主動住進西廂房,就是因為他不怕鬼,他住進去後除了期間請過兩次道長,從來也沒管過宅子裏的符文,又何況上次道長再來時,說宅子裏不幹凈的東西已經清幹凈了,符文撕下也無妨了。

她又看了眼遠處謝執漸漸模糊的背影,不知為何今夜他為她塗藥時的眼神卻陡然清晰起來。

一個很荒唐的念頭不受控地跳了出來。

但很快季念便揉了揉眉心,關上了窗。

怎麽可能呢。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

夜深,磚瓦發出碰撞的聲響,兩個垂髫之齡的孩子從小宅子的屋頂上艱難地翻了下來。

其中一個拍拍屁股,奇怪地又仰回頭看了一眼。

***

春日說來就來了,翌日季念走出屋子,前一日滿樹的花苞在一夜之間開了大半,也是直到此時她才認出自己院裏的這顆原來是桃花樹。

站在樹下這麽一看,她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喜歡謝執院裏的那顆臘梅樹。

可惜,那顆大抵是開不出花來了。想著,她指尖拂過枝頭,從斑駁的樹影下離開。

北側院子的臘梅樹仍是根根枯枝,季念視線不自覺下移,去尋樹下的那道身影。

意外的是,樹下空空如也。

轉念一想,季念又覺得實屬正常,枯死的樹打理起來太難了,肉眼幾乎看不出起色,謝執並不會每日都起早來照料。況且文人風雅情趣甚多,但謝執以前向來對花草沒什麽興趣,要不是親眼看到過好幾次,她甚至沒想過他會去救它。

但季念沒想到的是,不止這一日,下一日清晨、再下一日清晨,謝執都沒有出來打理這顆臘梅樹。

而且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從那晚窗前撞見之後,她和謝執碰上面的次數好像變少了。

雖然以前他們兩個也很少有交集,但同住一宅,總避不開偶爾的碰面,比方說去小廚房燒水的時候,再比方說路過正廳的時候。可那日之後,除了用晚膳的時候,像是刻意被避開似的,季念竟然幾乎沒有能看見謝執影子的機會。

她幾次想開口問問他,可最後還是作罷。

她怎麽問?

安安穩穩、沒有交集地度過這四個月,這不就是她原本的目的嗎?

……

平靜止於春日的第一場細雨。

傍晚季念提前回到小宅時,謝執正拿著一塊白堊*半蹲在地上。

雨下了整整一天,將地上的那根線沖得淡了點。

謝執沒拿傘,在雨裏頭淋著,春雨雖細綿,但淋久了也難受。季念遲疑半刻,走到他面前,把傘挪給了他:“你要重新畫嗎?”

謝執擡眸,看著她反問:“不畫嗎?”

季念唇瓣微動,道:“我的意思是,這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現在畫上了,可能過兩天又要淡掉了。”

謝執盯著她,半晌,微笑道:“三小姐著實考慮得周到。”

“……”

不知為何,季念一點兒也沒聽出謝執是在誇她。

正有些僵持,宅子外突然響起一聲響亮的“哇”,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童稚。季念被嚇了一跳,轉回頭看去,只見兩個小孩從宅子外頭冒了出來,一高一矮,高的是個小男孩,看著七八歲的樣子,矮的是個小女孩,約莫比那男孩子小一點。

還沒搞清小孩是哪兒來的,那兩個小孩便一左一右繞開季念,十分靈活地圍到了謝執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