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克制

身後傳來道士神神叨叨的念,季念進門時就看到他們了,不用細想,定是謝執請來驅鬼的人。

可從她說出那句話起,所有聲音便在刹那遠去了。

只是不知怎麽,季念竟不覺得驚訝。從她重新遇見謝執起,她就知道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有什麽東西控制不住了,那時她就在想自己定會有在他面前失態的一日,而且一定不會只有一次。

躲過了昨夜對酌之時,躲不過今日對視之際。

誰都沒能錯開視線。

“三兒,拿兩張符紙給為師。”突兀的聲音劃破朦朧。

隨之打破的,還有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

小道士跌跌撞撞從季念的身後跑過,從身上布袋中抽出符紙時沒收住手肘,那麽一撞,她便不受力地向前倒去。

她撲進謝執的懷裏,而他下意識擡起的手攬住了她的腰。

季念不知道謝執在想什麽,可她撞入他懷裏的那刻,只有一個念頭——如果可以,她也想做個自私的人,永遠不後退。

但那也只是瞬息之間的事,她站穩撤步:“越界的話都是玩笑話,那便說好四個月,我們——”

季念沒能說完,下一刻,腰上的手突然用了力,她踉蹌一步,被謝執強硬地摁回身前。

“三小姐或許不知,我曾想過無數次此般擁住你的場景。”掌心貼近,腳尖相抵。

他垂下頭,溫聲在她耳邊低語,“所以還請三小姐,千萬不要跨過這條線。”

……

後來整個下午,季念都在東側小廂房中。

很奇怪,上次她來時屋裏還空蕩蕩的,現在竟是櫃與床這等物件一應俱全,只要她將從侯府帶出來的東西搬過來,隨時都可以住下。

季念不知道這些是什麽時候布置的,但她也不想出去問謝執。

耳朵還在發燙,鼻尖仿佛還留著他身上的柏木香氣,她忽然想起今早接過那張字據時聞到的味道,墨汁混著的,原來是他身上的味道。

直到謝執送走那些道士,外頭沒了動靜,季念在屋中又待了好一會兒,差不多快到晚膳時分,她才推開門向外走去。

院子裏的白線一路畫到正堂前,正堂是兩人共用的地方,季念走過去看了眼,謝執不在裏面。

她又去後院轉了一圈,仍舊沒看見謝執,倒是發現了這宅子的第二個缺點——沒有吃食。

地方偏僻,不像城內出去走段路就能買到食材,出了宅子有塊地,但那塊地太久不打理,是塊荒地……現在種也來不及。

倒是能繞到後面去到山上探探,但季念不得不承認,以她的身子骨,在山上爬個來回真的有點難為她了。

季念嘆了口氣,走回正廳。

宅中現在四處被貼了黃色的符文,正廳自是沒能幸免,她多看了一眼,發現裏頭的桌上擺著一些東西,都是模樣精致的糕點,其中還有慶夕大街她最愛吃那家鋪子的桂花糕。

糕點被擺得齊齊整整的,看著很新鮮,她遲疑了一下這糕點是不是謝執留那兒的,但這個荒唐的想法很快被她否決,謝執與她把界限畫得如此清,此情此景,她更覺得這個糕點是什麽類似祭品的東西,大概是道士留下用來驅鬼的。

季念不敢亂動,生怕會擾了布置,驅鬼驅得不到位。

這會兒時辰已晚,回城不知趕不趕得上,季念想了想,索性又回到了自己屋裏。

以前她常常不用晚膳,勞心勞神的事很多,起初是忙起來了顧不得吃東西,後來是根本沒有心思吃,再後來身體實在撐不住,才硬逼著自己晚上吃一點。所以偶爾不用晚膳也沒關系,她習慣了。

夜深,東廂房外,大抵是道士走前留了燈盞,直到她餓著肚子迷迷糊糊睡著前都亮著光,倒不覺得害怕。

翌日,為了趕回覺春樓,季念起了個大早。

走之前她特意看了眼正廳,桂花糕還在桌上,一塊都不少。

看來果然是驅鬼的布置。

宅子中有一股濃濃的安神香的味道,她看向北側的屋子,隱隱有燈光。唯恐去遲了蘇翹處理不過來,季念沒有多停留,環視一圈宅子後,匆匆離開。

前日與昨日發生的種種仿若夢境,一切都沒什麽變化,謝執和她,亦回到了陌生人般。

四個月後,大抵也會是如此。

就是可惜了那盤桂花糕。

***

城外小宅偏僻,如果要進城不是很便利,得去鎮上雇馬車,鎮子離這裏還有好一段距離,好在季念起得著實早,從馬車上下來時蘇翹人都還沒到。

季念從來不會親自發工錢,都是把每人所得分好,跟在蘇翹旁邊,蘇翹本就包攬了明面上的事,大家又都知道蘇家小姐和季家小姐關系好,只當她是來幫忙的。

但時間久了哪有不透風的,總有些傳言說季念之所以在這兒,都是因為這酒樓嘉裕侯也投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