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枕函敲破漏聲殘(十五)(第2/3頁)

“好幾年前,我就知道了。東儀島上確實沒人知道當年的事,但章家來自臨鄔城,姚家也曾是臨鄔城的大戶,雖然過了二十年,但總還是有人記得的。”姚凜沒去看章大少,只是直直地望向章員外,臉上沒什麽表情,“本來也沒相信,但時間長了,你的反應也夠讓我知道這是真的。”

“什麽意思?什麽姚家?”章大少一頭霧水,“你家不是早就死光了嗎?我爹看你年紀還小,上無怙恃,這才把你帶回家裏當義子養,還能有什麽知道不知道的?”

姚凜轉頭看向他。

目光冷如寒光。

章大少不由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

他這才發現,當姚凜不再永遠恭敬的時候,竟如此駭人。

“姚家人確實死光了,一月之間,闔家上下接連急病而死,只剩還不記事的幼子。”姚凜冷冷地說,“可這一場急病又是怎麽來的?就在姚家闔家暴斃而亡的時候,章家又是怎麽一夜之間從市井小民,崛起為本地鄉紳的?章家在臨鄔城住了這麽多年,為什麽偏偏就在姚家突遭橫禍時決心搬到東儀島的?”

章大少難以理喻,“這都什麽和什麽啊?你不會以為是我爹幹的吧?他要有那麽大本事,還在這兒窩著?你別是賴上我們了吧?總不能因為我們看你可憐,把你養大了,你們家當年出事就變成我們害的了吧?”

姚凜看了章大少一會兒。

“大少,”他搖了搖頭,居然笑了起來,“你們父子倆還真是有意思,連葉公好龍,也能代代相傳。你和異人異術打了那麽久的交道,半點都不懷疑自家發家古怪麽?你也說過,義父從前也癡迷於法術和異人,為什麽如今卻百般厭惡,不願你碰?”

“不是義父年紀大了,是他怕報應來了。”

章大少愕然。

“你說的沒錯,義父確實沒有什麽特別的本事,在法術上完全是個門外漢,但誰叫他有個擅長法術的妹夫、你有個擅長法術的姑父呢?”姚凜慢慢地說,“義父從妹夫酒醉後聽來的偏門邪術,就用在姚家身上了。”

“我當時也沒想過真的有效,我就是覺得新奇!”章員外的聲音蓋過姚凜的聲音,“他說世上有一種能奪走別人家財運的儀式,是他師父想出來的,我好奇,他就寫給我看,還把他師父親手寫好的儀式符篆送給我,後來我就想試一試,我看看他是不是吹牛,我沒想到是真的。”

姚凜靜靜地聽他說著,左一個沒想到,右一個試一試,就在這些漫不經心的字眼裏,葬送了那麽多條命。

“我當時也是無心釀成大錯,我知道姚家真的出事後立刻就痛悔不已了,為了贖罪,我把你帶回來養大成人,我把你當成我自己的兒子一樣栽培。”章員外說,“我是對不起姚家,但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是你自己悔恨,決定把我抱回來當義子,還是你妹夫發現你真的用上了那個儀式,勒令你停手,逼你把我養大的?”姚凜嘲弄地笑了笑。

章員外不吭聲,在屋裏慢慢踱步。

過了一會兒,他沉著臉問,“章清昱呢?她不敢來見我?”

“我沒讓她來。”姚凜冷冷地望著章員外,“她總下不了決心。”

“什麽決心?”章員外像是被激怒了一樣,“她父母雙亡,要不是我這個舅父願意養她,她還能去哪?她憑什麽和你攪合在一起?吃裏爬外,她對得起我嗎?”

姚凜嫌惡地看著自己的義父,像是有一瞬被章員外的言語驚住,“當初章清昱一家在臨鄔城安頓下來,為什麽忽然又遠走他鄉?”

“一個結過仇的異人,本來就不是個安分的,在一個地方也待不長,當然要到處流浪。”章員外梗著脖子說,“我本來就勸小妹,這人不是個能過日子的,她是被沖昏了頭了,非要和那個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我就說她早晚要後悔!”

姚凜戳穿他,“是因為你妹夫讓你停手,和你鬧翻了,你心裏記恨,故意把章清昱一家的消息說出去,引來了仇家,他們家不得不避難搬走。”

章大少在邊上聽得張大了嘴。

章員外終於不反駁了。

“所以呢?”他問,“你什麽意思?你把章清昱給我叫過來,我倒想知道你們忍了這麽久到底想幹什麽?找我問罪?”

姚凜搖搖頭。

“她不適合過來。”他說,“她還是狠不下心。”

“狠不下心?”章員外猛然臉色一變,“你什麽意思?”

姚凜看了章大少一眼。

“鴉道長已經去龍王廟了。”他說,“我把那兩位修士也請過去了,現在山上應該很熱鬧。”

*

夜幕裏的龍王廟,卻沒有姚凜想象中的忙碌。

沈如晚和曲不詢並肩坐在山巔上,至於晚一步出發的鴉道長,則沒有半點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