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2/3頁)

顯見是覺得這兒溫度太高,熱得不行,直接把道袍都給脫了。

就,很不拘小節。

老道士聽到腳步聲,轉頭瞅了一眼。

見是自己徒弟來了,老道士便把手裏的家夥往徒弟手裏一遞,毫不客氣地差遣徒弟幫忙幹活。他自己則撿起道袍穿好,儼然又是一副仙風道骨的老道模樣。

文哥兒遠遠地瞅著大鍋裏熬的東西,只覺自己有滿肚子的好奇。他忍不住問道:“道長您這熬的是什麽東西?”

老道士解釋道:“羊角。我前些時候想起南京那邊的明瓦,人不用雲母也不用蚌殼,用的是羊角。具體是怎麽個熬法,我也是費了老大的功夫才弄明白。”

明瓦這東西文哥兒也知道,一般就是用雲母貝殼之類的東西磨到很薄,達到讓光透過去卻又看不清裏頭情況的絕佳效果,類似於後世的磨砂玻璃。

時人把它稱之為“明瓦”,和一般瓦片相比它是透光的。

這東西可以用在瓦頂、窗欞、花燈等各種地方。

比如李商隱寫詩時就說“雲母屏風燭影深”。

文哥兒卻是不知道明瓦這東西還能用羊角來熬。

想來是大夥用著現成的雲母和蚌殼,覺得大小不能自控,便想著要自己制明瓦。

要是自己能做的話,那肯定是想弄多大弄多大,想弄多亮弄多亮。

文哥兒化身好奇寶寶,湊到老道士身邊追問:“羊角這麽硬也能熬得化嗎?”

老道士捋著胡子,得意地說道:“這裏頭當然有點門道,等閑人是弄不明白的,除非像我這種見識夠廣的。”

文哥兒自是非常捧場地狠吹了老道士一番,弄得老道士極有表現欲地講述了其中原理。

羊角確實很難熬化,還得往裏加點特殊溶劑。

那些個做明瓦的家夥不肯教他,全靠聰明絕頂的他自己摸索出來的!

接著老道士先給文哥兒表演了一個羊角明瓦的壓板,又給文哥兒表演了一個羊角燈罩的澆灌。

文哥兒聽了一腦子新鮮知識,只覺這老頭兒確實博學多才。他由衷感慨道:“我還以為只有冰燈是澆出來的,原來羊角燈也能澆出來!”

文哥兒還給老頭兒講起自己親自灌出來的冰燈,那可是加了礬的,好久都沒化呢!

老道士捋須說道:“以礬入水,小把戲而已,沒什麽稀奇的。”

文哥兒沒顯擺成自己的學問,頓時不服氣了。

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樣可以為難老道士的相關學問:“那你會造玻璃嗎?”

玻璃不是什麽稀罕物,古時便有不少相關工藝。

比如人人都好玉,可又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玉(到了明朝甚至庶人不許用金玉珠翠),所以大夥就想法子撿了白石子舂成碎末,用秘法合成“藥玉”。

戴不起玉,我戴石頭總戴得起吧?

不許戴玉,我戴石頭總不犯法吧?

是以民間仿玉之風吹得到處都是,這種“變石為玉”的工藝也廣為人知。

明代更是連許多四品以下官員戴的玉佩都是藥玉。

也就是石頭燒出來的人造玉。

這種“點石為玉”的秘法,與燒制玻璃已經差不離的,區別只在於選料不同而已。

只是時下流行的這些玻璃制品大多雜色甚多,和文哥兒印象中的玻璃有一定差距。

不知道現在的燒造工藝是怎麽樣的!

老道士聽文哥兒小小年紀還知道玻璃,頓時不甘落後地閉起眼吹噓:“玻璃有什麽稀罕的?我認得一個三保太監的後人,還跟他學過西洋玻璃的燒法來著。”

三保太監!

西洋燒法!

肯定是鄭和下西洋沒錯了!

文哥兒發現自己當真難不倒老道士,頓時佩服不已:“您可真是什麽都會!”

老道士自得地捋著胡須微笑。

他的前半生昏昧冥頑,只知道依賴師父、師兄;後半生卻是自己一步步走遍許多地方、學了許多本領,如今老來無事,有好友相交、徒弟孝敬,可不就可以盡情琢磨點自己好奇的東西嗎?

文哥兒聞言積極預約下次再來的機會:“那您以後燒玻璃的時候,可以讓我來看看嗎?我還沒看過人吹玻璃呢!”

老道士撚須的手一頓,差點掐斷自己兩根白胡子。

“一定,一定,下次一定。”

老道士信誓旦旦地說道。

文哥兒心滿意足地在寺裏蹭了頓素齋。

吃飯時他還見到了老道士的和尚朋友,對方是個和和氣氣的圓胖老僧,看起來一臉寶相。

對於老道士這個來了就不走了的朋友,和尚也拿他沒什麽辦法,如今早已習慣老道士在此定居了。

等到文哥兒離寺回城的時候,恰好有兩個太監結伴往這野寺走來,神色瞧著有些沉郁。

文哥兒眉頭一動,等走出一段路才和金生嘀咕:“這莫不是大夥說的太監供奉他們菜戶牌位的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