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第2/3頁)

他每日清早的《聲律發蒙》課程也沒停下來,風和日麗時仍在池邊教授,雨來霧起便移步廊下,不知不覺居然把薄薄一本《聲律發蒙》給教完了。

文哥兒宣布結課的當天,滿心歡悅地帶著自己的“學生”們繞著翰林院的回廊漫步吟誦。

那小小的個頭與脆脆的嗓兒在暮春的細雨落花裏時隱時現,不知怎地竟給人一種仙童再世、點化世人之感。

那幾個跟著文哥兒讀了兩三個月書的皂隸,身上瞧著也似添了幾分書卷氣。

年僅十幾歲的少年們跟著那童音一句句地吟誦,只覺胸中從此多了處雲蒸霧繞的仙山神跡。

謝遷得知文哥兒的《聲律發蒙》教完了,便每日給他安排四書五經的誦讀任務,表示不想讓他浪費早上的大好時光。

文哥兒本就在讀這幾本科舉教材了,有老師安排任務他也不虛,拿到誦讀範圍後又開始臨池讀書。

這次連成年的皂隸們也跟著來晨誦了。

他們本就識得不少字,能夠勝任日常的文書工作,文哥兒總算是不必逐字逐字教起了。

他們這些人有些是清白人家出身被選上來服役、有些是考試沒考好或者違反了學規被充為吏員,一般來說得幹足九年才能回歸本籍。

在這期間他們是不允許參加科舉的。

吏員雖然也有晉升途徑,可不少人心裏還是想等任滿三期以後再去科場闖一闖。

這種官吏殊途、吏員出身低人一等的情況得追溯到太祖時期。

當年有人提議允許胥吏參加科舉,朱元璋一口就否決了,說這些胥吏“心術已壞,不許應試”。

洪武年間有小吏揭發官員貪汙受賄,朱元璋當場駁回說:“吏胥之於官長,猶子弟之於父兄,下訐其上,有乖名義,不足聽也。”

意思是你個小吏告發上官,等同於子告父弟告兄!

看看,朱元璋對胥吏的恨竟超過了他對貪官的恨!

這也就決定了吏員出身在官場上注定要擡不起頭。

經過文官們一百多年的不懈努力,吏員出身的官員已經逐步被他們從讀卷官、禦史等等差遣候選人裏踢了出去。

大夥都表示這種需要有學問、有名望的官員來主持的工作不能讓這些雜流染指。

官吏二途愈發涇渭分明。

官是官,吏是吏!

不管是權利還是名聲都相差甚遠。

像唐伯虎卷入科舉舞弊案後就被安排去浙江當小吏。

唐伯虎這樣傲氣的人自然是“恥不就”。

翰林院這些能選入京師衙門打雜的皂隸大多都身家清白、聰敏好學,心裏大抵還存著多學點學問的心思。

不管怎麽說,多學點本事傍身總沒錯。

日後不管是想改走科舉路子,還是想繼續走吏員晉升路子,必然都大有助益。

隨著學生人數的增加,文哥兒的“小先生”名頭越發響亮。

越是跟著文哥兒晨誦,皂隸們心裏越是驚嘆不已。

小神童不愧是小神童,不僅能給人教《聲律發蒙》,四書五經竟也講得大差不差!

謝遷注意到文哥兒都快把翰林院的皂隸聚齊了,私底下找文哥兒聊了聊這事兒。

主要是讓文哥兒別因為翰林院這些皂隸捧著他,就傻乎乎覺得天下胥吏全是好人。

京師各大衙門的胥吏還好,到了地方上有不少胥吏與當地豪強鄉紳相勾連,沒少做欺行霸市、欺上瞞下之事,等閑官員到了地方上都不一定能治住他們。

地方父母官都是異地任職,通常幹個一兩任就離開,哪裏抵得過早已在地方上經營多年的胥吏?

若是官員赴任後沒法駕馭這些人,政令根本出不了府衙!

好的胥吏固然也有不少,可抵不過他們之中有太多的奸邪之輩。

文哥兒如今與底下的皂隸接觸得多,不免會同情他們的境遇,謝遷便把這些事掰開來給他講清楚。

文哥兒聽了這些官場基層的復雜問題,只覺腦殼有點痛。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很險惡!

和苦哈哈去當地方官一比,他心儀的巡按禦史可真是眉清目秀!

當然,當巡按禦史也是有風險的,弱雞一點說不準會被地方上的人給謀害了!

這可不行,他還想要長命百歲!

文哥兒下衙回到家,正好碰上歸家休沐的王守仁。他跑上去對王守仁說道:“哥,你什麽時候能教我練騎射!”

王守仁瞅了眼還是個小豆丁的弟弟,問道:“怎麽突然想起這個?”

文哥兒覺得自己的理想既然已經被他爹廣告天下,也不差自己親哥一個。他說道:“我以後要當巡按禦史,騎射不好可不行!”

打不過,他總得跑的過吧?

騎射必須好好練!

王守仁聽到文哥兒這麽長遠的打算,不由嘖嘖說道:“你連四書五經都沒讀完,就已經想好自己要當什麽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