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2/2頁)

她遲疑道:“那魏嚴同淑妃有染的事,八成是真的了?”

若是假的,魏嚴何故在控制住小皇帝後,還要滅那宮女的口?

謝征沉默依舊,不急不緩地於大雪中邁步前行,沒了大氅遮擋風雪,恍惚間他冷硬的身形也透出了幾分單薄,一如曾經那個失怙的稚子,好一陣,才用不以為意的語氣道:“或許真如齊旻所言,他就是禍亂後宮,圖謀帝位,才設計了錦州之失。”

樊長玉側頭看他一眼,忽地停住了腳步。

“怎了?”

謝征回頭看她,細雪落了他滿肩,玄黑織金的蟠龍蟒袍襯得他面若霜雪。

樊長玉突然擡臂用力抱了他一下,嗓音發悶,卻很堅定:“往後的路,我陪你走。”

他將情緒藏得極好,但那一刹那,樊長玉還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兒。

是了,魏嚴再惡貫滿盈,卻也是他叫了二十余載的舅舅,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可這唯一的親人,又是害死他爹娘的兇手。

他怎麽會不難過呢?他只是……不知道怎麽難過了吧?

謝征垂眸靜靜看著懷中姑娘烏黑的發頂,她撞進他懷中的力道不大,卻讓他心口也跟著顫了一下,酥麻和淡淡的痛意裹挾著那股顫意一直傳到了指尖。

他僵了好一會兒,才擡手貼著大氅按住她後背,將人完全納入自己懷中,半垂的長睫上沾了細小的雪沫子,執拗又認真地道:“自然,你跑不掉的。”

大雪如絮,兩人並肩繼續往回走。

-

從宮女那裏打聽關於淑妃的事無望後,樊長玉替謝征去拜訪了一趟安太妃。

應該說,謝征一開始讓公孫鄞牽線長公主查十六皇子的事,真正想接洽的,便是安太妃。

皇宮的宮人雖換過一批又一批了,安太妃卻是一位從十七年前的獨善其身至今的宮妃,對當年的事,她所知道的,必然也比普通宮人多些。

許是眼下局勢已明朗,樊長玉此番拜訪,說明來意後,安太妃倒是半點沒有推搪。

“哀家同淑妃,也算是閨閣時便相識了,時至今日,哀家還是更喜喚她容音。”

殿門幽閉,小佛堂裏光線暗沉。

安太妃一身禪衣,點好香後,用那雙保養得宜的纖手執了錯金鏤空雕花的博山爐蓋放回去,絲絲縷縷的青煙便從孔隙中溢了出來,慢悠悠浮上佛堂上空。

她頓了頓,神情似有一瞬間的悵然:“她也喜歡哀家喚她閨名的。”

樊長玉端坐於矮幾另一頭,暗暗記下了淑妃閨名戚容音。

心想倒是個極好聽的名字。

淑妃回到矮幾前,施施然坐下,舉手擡足間都透著一股歲月沉澱下來後的淡雅從容:“哀家同她是一道進宮的,因著戚太後的緣故,她進宮便封了妃位,哀家只封了婕妤。那會兒賈貴太妃正得盛寵,得了先帝垂青的妃嬪,都在賈貴太妃那裏吃過苦頭,她替哀家解過一回圍,一來二去,再因著從前閨中便相識的那點情誼,我們倒也相熟了。”

水聲清越,安太妃將斟好的一盞茶推至樊長玉跟前,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裏,淺笑了一聲。

“容音是個性子極淡的人,都不像是為了戚家的榮辱進宮來爭寵的。但也正是那與世無爭的性子,倒讓先帝恨不能把什麽都捧給她,讓賈貴太妃嫉恨了好一陣。”

安太妃笑著笑著,卻又搖了搖頭:“或許也同性情無關,畢竟世間哪有男子見了她那樣的美人不動心的?不笑時冷若幽曇,笑起來又燦若芙蕖。那時京中的美男子裏有魏嚴和謝大將軍這文武雙壁,美人裏也有容音和魏綰這雙姝。”

樊長玉知道,魏綰就是謝征的娘。

可能是安太妃的嗓音清淡又有種穿透了光陰的滄桑,她只顧聽這段往事去了,捧著茶盞,卻一口都沒喝過。

“在宮裏,容音總不太開心的,不論先帝賞了什麽,都難博她一笑。她喜歡登高,摘星樓是她常去的地方,有時在那裏一站就是一上午,後來不知何故,先帝命人拆了摘星樓,還冷落了容音好一段時間。”

“哀家問容音總去樓上看什麽,她說她想家了。”

安太妃給自己也沏了一杯茶,淺飲一口後,仍是笑,只是帶著些年華蹉跎的哀傷:“哀家不知她這話真假,但她入宮的第二年,魏嚴成了親,年底便得了一子。那年的除夕宮宴先帝本是要帶她去見群臣的,可她病了,最終還是賈貴太妃隨先帝同去的。賈貴太妃以為容音這是在示弱,又好生神氣了一陣,那段時日,宮裏倒是太平了不少。”

樊長玉已經隱隱猜到什麽了,問:“淑妃的死,當真和魏嚴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