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樊長玉見謝征沒接,擡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謝征神情微妙地接過那個小的麻袋,說:“沒什麽。”

就是這場景太過似曾相識。

遠處已有馬蹄聲和淩亂的腳步聲傳來,大理寺的官兵開始往街上搜查了。

樊長玉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把人往肩頭一扛道:“得快些離開這裏!”

大晚上的,街頭早已宵禁,家家戶戶門戶緊閉。

馬車的車轆聲和馬兒的馬蹄聲在萬籟俱寂的夜晚裏都太過明顯,為了劫獄後方便逃跑,她們此行前來,並未趕馬車或是騎馬。

若是被大理寺的官兵駕馬追上來,還真不好甩掉。

謝征單手提著那個腦袋上也被罩了麻袋的孩子,食指放到唇邊吹出一聲哨響,躲在暗處的親衛們便從房屋或樹上跳了下來。

謝征淡聲道:“去把追兵引開。”

幾名親衛身上穿的也是夜行衣,肩上扛著個大.麻布袋子,瞧著鼓鼓囊囊的,裏邊不知塞了些什麽,聞言便兩人一組,朝著官兵追來的方向飛快離去了。

樊長玉瞧得一愣:“你還準備了後手?”

謝征說:“總不能沒個萬全之策,就讓你去涉險。”

這句“萬全之策”,說得樊長玉莫名一陣心虛。

兩人都是排兵布陣的將軍,這麽一比,自己好像就輸了他一頭。

雖然按她原本的計劃,也是十分周全的了,可誰能料到大牢裏那老頭會突然大叫引來外邊的官兵呢?

戰場上怕的就是這種萬中一失。

謝征見她突然臉色微紅地不說話了,還當她是突然害起了羞來,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心頭有些麻麻的,白天裏那種仿佛有螞蟻在心坎兒上咬的感覺又來了。

他趕緊移開視線,說:“跟我來。”

樊長玉跟著他七拐八拐地拐進一條巷子時,外邊大街上還有打著火把騎馬飛快掠過的大理寺官兵。

隔得遠遠的聽見他們在吼:“劫獄的人往城東跑去了!快追!”

“大人!大人!袁千總說在城北五柳巷、城南金鑼巷、城西順康坊也看到有兩名黑衣人肩頭扛著人跑了!”

“他娘滴!這是給老子放了多少煙霧彈,分頭去追,總有一個是真的!”

……

在官兵頭子的罵罵咧咧聲中,謝征敲開了暗巷中一戶人家的後門。

開門的是個老伯,見了謝征,什麽也不多問,躬著身子,恭敬地將他們給引了進去。

樊長玉注意到從廊下走過的房間裏,房門上都掛著天地玄黃的牌匾,暗忖這應該是一家客棧才對。

被帶到一間明顯區別於其他客房的廂房後,待老伯退下了,樊長玉才問:“這好像是一座客棧,也是你的地方?”

謝征答:“是趙家名下的產業。”

樊長玉暗暗咋舌,心道那個趙家書肆的東家,產業也太多了些。

似知道她所想,謝征道:“西陵趙家,祖上做茶葉發家的,成祖那會兒,趙家還被封了皇商,後來盛極轉衰,雖是沒落了下來,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

樊長玉受教地點了點頭。

不知何故,那還被罩著頭的女人,在聽到謝征說起趙家時,身形不可避免地顫抖了起來。

謝征微微皺眉,伸手摘下了女人頭上的麻袋,一雙黑眸在昏黃的燭光裏尤為冰冷攝人:“你認識趙詢?”

女人嘴裏還塞著棉布,聞言臉色已是慘白,只一個勁兒地搖頭,眼底卻已快被嚇出淚來。

恰在此時,外邊傳來一道年輕男子的嗓音:“聽聞貴人深夜來訪,多有怠慢之處,還望貴人見諒。趙某有些事想稟與貴人,不知貴人方便與否?”

樊長玉聽出這聲音,似乎就是趙詢,不由也看向那女人。

“想好了再答。”

謝征冷淡的嗓音在這不大的屋子裏響起,恍若淩遲。

房屋的隔音不錯,在裏邊若不提高了聲量說話,在外邊的人幾乎聽不見。

女人眼底噙著淚,惶然地點了下頭。

樊長玉和謝征對視一眼,對這個結果既是覺意外,細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

趙詢在屋外站了半刻鐘不到,房門便打開了。

他年紀輕輕能接管趙家,並暗暗把趙家的生意鋪到整個大胤都是,自是有幾分本事的,進屋後都沒擡頭,只用余光掃了一眼,便淺笑著又帶了幾分恭敬朝著謝征和樊長玉一揖:“見過二位貴人。”

謝征不喜同人客套,開門見山問:“這女人,你可認得?”

趙詢一怔,擡起頭細細打量了神情狼狽坐在床邊的那對母子片刻,隨即唇角彎彎,對謝征道:“認得。”

謝征眼皮稍擡,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趙詢道:“趙某替皇長孫做事時,常常出入長信王府,明面上自然得同隨家做些生意,也少不了上下打點人情關系。趙某曾和長信王府的管家吃過幾回酒,在他家中見過這小婦人。這小婦人乃是長信王府管家的兒媳,她丈夫則是隨元青身邊的長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