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些年他沉心朝政,從未考慮過娶妻一事,倒是與蕭家深交的幾位長輩在他面前偶有提及。

旁人都只道他寡淡薄情,不近女色,可無人知曉內因——

他若早早娶妻,如何避免得了房中之事?

他與阿朝既同感共情,那些事情上也不例外,可小姑娘還未及笄,難道也要受他連累,提早體會高唐雲雨?

當年養母信不過他,怕他棄阿朝於不顧,出此下策之時恐怕也未能想到來日還有如此尷尬的境地。

至於將來,也只有想辦法先解了這樁共感再說。

個中緣由不宜與小丫頭細說,謝昶斂下眸光,漫不經心地轉移了話題:“在你心裏,哥哥已經老了?”

“當然不是,”阿朝忙擺手,“哥哥雖大我九歲,但已是大晏開國以來最年輕的首輔,我自然是為哥哥驕傲的。”

九歲……是大了不少,謝昶心道,她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啊。

一想到日後還要讀書,阿朝的眉眼就立刻耷拉下來:“只是我自小到大,從未做過一件讓哥哥為我驕傲的事情,陛下和公主怕是以為我與哥哥一樣才識過人呢。”

謝昶見她愁得臉色都蒼白幾分,不禁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烏發:“原本不進宮,我也是要給你請位女先生到府上來教你詩書禮儀的。”

阿朝嘆了口氣,風吹在身上有些發涼,她揉了揉小腹,又將衣裳攏緊一些。

謝昶繼續往宮門外走,一邊說道:“我政務繁忙,時常不在府上,你總要有事情做,去含清齋讀書,我在衙署也能看顧你一些,旁人欺不到你頭上。”

這樣一想,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但讓她在哥哥眼皮子底下讀書……就又是一場噩夢。

六歲之前,她倒是念過幾個字,讀過幾句詩,卻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一坐到書案前,心思就飛到旁處去了。

可哥哥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人,玩樂上可以對她無限縱容,讀書習字上卻是嚴謹到令人發指,說好今日要達成的目的,便不會允許她三心二意。

那時哥哥是怎麽說來著——“你若不想讓我來教你,往後你的事情我一概不問。”她聽完哭得喘不上氣,好幾次一邊哭一邊寫大字,哥哥甚至是冷眼旁觀,直到完成任務,才肯帶她去買糖葫蘆。

連爹爹都取笑說,家裏只有哥哥治得住她。

後來沒有人縱著她了,在瓊園磨礪了性子,倒是能沉下心來讀書了,可天賦又是另一回事,她那點本事在瓊園都不夠看,遑論應付閣老大人。

果不其然聽見他道:“到明年開春這段時間,我會親自盯著你讀書習字,這幾個月足夠了,至於樂藝……”

他說完頓了下,有種隱隱的痛感攀沿而上,眸光轉向身側,這才驚覺小姑娘面色有些蒼白。

謝昶的臉色很快沉了下來,抓過她的手才發覺她連手也是冰冷的。

阿朝有些愕然,說不清楚哥哥此刻的神情,總之有些復雜,但又不像是生氣,“怎……怎麽了?”

謝昶目光垂下,見她衣衫攏緊,繃直的唇角動了動:“可是腹痛?”

他這樣一說,阿朝更是詫異,腰間隱隱的酸痛似乎明顯了起來,但更多的還是驚愕:“你……你是如何知曉的?”

“疼不早說?”謝昶眉眼間浮出一層厲色,“自己身體出了狀況還用我來提醒麽?”

她……她出了什麽狀況?

阿朝生生怔了片刻,直到小腹那種沉沉下墜的疼痛愈發清晰,她才猛然意識到,似乎是……癸水來了。

難怪方才在殿中就有些不適,今日在外面體感也格外的冷。

腦中霍然一聲嗡鳴,她猛一垂頭,今日穿的是淺松綠,不會已經染上……然後被哥哥發現了?

謝昶沒去看什麽,解下身上的外氅將人從頭裹到腳,“能走嗎?”

阿朝整個人還是懵的,唇色有些發白,還未來得及回話,整個人就被打橫抱起。

猝不及防的失重,讓她下意識環住男人的脖頸。

宮道上人煙稀少,謝昶抱著她,一路往宮門外走去。

那種隱隱的墜痛慢慢席卷到全身,她額頭已經滲出了細汗,被哥哥托著身子,從這個角度擡眸,只能看到他冷毅緊繃的下頜。

“我真的不知道……”她覺得自己還是要解釋一番。

其實從江上染病開始,她的癸水就不太準時,這兩月又在養傷,沒有刻意去記時間,沒想到竟一直推遲至今。

“而且……也不是每一回來,都能立刻反應過來的。”

“是麽?”謝昶扯了扯唇角。

那為什麽他每次都能立刻反應過來?

阿朝:“……”

“是麽”是何意?!

難道他不信她的話?

他一個大男人,又沒經歷過,有什麽理由不信?!

她紅著臉半天憋了一句:“……你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