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3頁)

她說到這裏,滿腹怨怒壓抑不住又無計可施,緊咬下唇低聲哭泣起來。

謝蘭庭沉默下去,一直等嚴憐雁漸漸平息,他才溫和道:“既然如此,你們夫妻二人有事,應該問你婆母才是。”

嚴憐雁聽得怔住:“大人……”

“謝某當日相助,不過是看嚴姑娘聰明伶俐,張如緒也有幾分擔當。如今竟是看錯了人。”謝蘭庭道,“張如緒這樣毫無主見的,就該事事聽她母親安排才對。他娘讓他生便生,讓他死便死,你來求我有什麽用?”

嚴憐雁聽出其中幾分怒氣,慌忙道:“大人明鑒,如今朝廷大行孝道,只說父母之恩,昊天罔極。若父母尊長健在,子孫藏匿私財便是不孝之罪,若是忤逆父母更是輕則鞭笞,重則流放。朝廷律令如此,夫君雖然有心做事,但如何敢為?”

“既然如此……”謝蘭庭想了想,緩緩道,“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嚴憐雁這次找過來,內心本就十分羞窘,此時看謝蘭庭神色冷淡,頓覺無地自容,一張俏臉幾乎要滴下血來。

張大哥對這樣的父母已經是百般含辱抗爭,都不頂用。

父母之命大過天。他能有什麽辦法?

她望向艙外,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河面上燈船來來往往,琵琶碎雨,紅燈照人,繁華如斯。

嚴憐雁癡癡地看了許久,又流下淚來。

“大人,”嚴憐雁轉過臉,低聲求道:“奴家……願依大人之言,進京效命。”

謝蘭庭對此卻不怎麽意外,只道:“你可想好了?入了晚煙樓,可不是坐船聊天這麽簡單。樓裏不會有清倌,只有曲中名妓。”

嚴憐雁低聲道:“奴家知道。此去京城,奴家自會與夫君斷絕夫妻情意。只求大人看在婉君姐姐的面子上,幫奴家一把,讓夫……張大哥離開揚州。奴家願意在晚煙樓侍奉,聽大人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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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到京之後暫居晚煙樓,因水土不服,病弱不堪,一直未能給公子寫信。疏懶怠慢之罪,還望公子見諒……”

齊鳶匆匆展信,幾乎一目十行往下看去。原來婉君到京城之前,北方的風流文士和紈絝子弟都已紛紛知曉。

揚州第一名妓的名聲遠超齊鳶的想象,許多名士慕名來訪,婉君便只能應邀陪客。齊鳶托她打聽的消息,也是婉君跟這些風流文人來往時問到的。

此時京中的國子監生,納粟例監的人比比皆是,因今年是大比之年,納粟標準也水漲船高,進去的都非富即貴。其中又有許多人想參加順天府鄉試,因此到處找人代為寫文章,心存僥幸,希望能押中題目。

今年二月,披香宮曾有花朝節聚會,諸位監生齊聚披香宮,聯對作詩,各顯神童。其中名聲大噪的便有太子伴讀陸惟真,以及國子監中來自松江府的任彥,浙江會稽的方成和等人。揚州也有監生名曰鄭冕,雖不是十分突出,但文辭通順雅麗,也能進入前十名。這些人便成為例監生們的目標,不喜花費千金請著幾人寫文。

齊鳶見到了許多熟悉的名字,但越看越覺疑惑——婉君的信中竟完全沒有提到自己!

莫非優秀監生太多,所以自己的死活無人在意?

想到這,他不由暗惱起來,當初拜托婉君姑娘打聽京中事宜的時候,他因擔心事情敗露,牽連齊家,因此刻意沒有提忠遠伯府和祁垣的名字,只讓婉君打聽國子監的事情。

當時他想著自己既然是順天府案首,又有神童之名,應當會有人注意自己。在家蟄伏六年,才要考試就溺死在運河上,父親還有通敵之嫌……便是眾人背後議論猜測,那也不至於無聲無息吧?

他當時篤定婉君姑娘的信裏多少會提到一點,只要對方先提到,自己再想方設法繼續打聽家裏的事情,就不顯得那麽刻意了。可是誰能想到,信裏壓根沒提到忠遠伯府。

齊鳶繼續往下看,又看婉君姑娘寫京中風俗,北地風景,文人紈絝眾生相,顯然對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打聽什麽,因此將能想到的通通記錄下來。

他越看心裏失落感越重,直到最後一頁,臨近信末,看到婉君寫道:“……曾聽聞‘蘭庭生謝,竹林得阮’語,沒想到京中阮氏竟真有俊才,氣象崢嶸,識見高明,善琴善簫,音節清雅。此人才是順天府第一美才。至於傳言中的順天府神童,名過其實,應深以為恥。”

京城阮氏,只有阮閣老一族。阮閣老有二子,長子已經尚公主,聽說是為端正清雅之人。二公子似乎是個紈絝子弟。

齊鳶對這倆人了解都不多,邊讀邊琢磨,讀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才“啊”了一聲,又看了一遍。

順天府神童?名過其實?

齊鳶:“……”這應當是說的自己的吧?況且既然提到了自己,為什麽不提自己的死訊和忠遠伯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