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第2/3頁)

這個夏天對於青徐百姓來說,是個再平靜不過的季節。

沒有盜匪,沒有徭役,風調雨順,民生安泰,仿佛老天也知道這些農人過去這十數年來日子實在太苦,因此有心補償他們一個太平年景。

但其中也有一些隱隱不安的聲音。

比如說,今年的夏天沒有去年那麽熱,似乎去年的也沒有前年那麽熱,農人總是對天氣很敏感的。

接下來的冬天說不定會很冷啊,有人這樣擔心。

葡萄藤下搬了幾張榻過來,又鋪了竹席。

風一吹,還沒有完全變紫的一串串的果實在綠葉之間若隱若現。

難得一個休沐日,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頓烤羊,而且還是張遼親手烤的。

“我們每次大破鮮卑人時,”張遼說道,“就可以這麽吃一頓。”

“將軍的手藝,是從鮮卑人那裏學來的嗎?”小郎好奇地問。

“不是,”他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是從烤鮮卑人那裏學來的。”

……嚇壞小孩子!阿草立刻露出了一個要哭不哭的驚恐表情!

陸白趕緊摸摸阿草的頭。

“咱們今歲或可豐收,”太史慈打岔道,“到時還可以從涼州買些馬來,雖說路遠,但多挑些種馬,一二年後便能在青州養出一批良馬了。”

……說完之後,就不自覺地看了田豫一眼。

……主簿正盯著羊肉看,被提醒了之後仿佛如夢初醒。

“若是今冬太過寒冷,冬麥恐怕便要受影響,”他說道,“若是馬騰韓遂等人喜愛珍玩玉器,我們便用壽春宮繳獲的那批財物來換馬如何?”

張遼看看太史慈,太史慈看看張遼。

“恐怕西涼人也缺糧食。”張遼說。

……田主簿又不開心了。

“我總能想個什麽辦法,”他小聲道,“把那些珠寶都換了錢糧布帛。”

“不用著急,”她笑道,“咱們總能度過這個冬天的。”

秋風漸起,青徐百姓忙著在田間收割,村頭的稚童終於也能吃得肚皮滾圓時,雒陽街頭卻靜極了。

這是天子腳下,雖然蕭條了許多,但總有許多百姓顛沛流離後,還是記得大漢的那一點余暉,因此來到了雒陽,希望能獲得些庇護。

但謀士們高妙的籌謀,諸侯們問一問漢鼎輕重的野心,仍然將他們重新丟進了悲慘的境地裏。

每天清晨都有人悄無聲息地死去。

也許死在自家茅草屋裏,也許死在哪堵斷壁殘垣下。

糧食的價格一天比一天高,漸漸有人打起了城外農戶的主意,但那些農戶們也早就將自己賣給了鄔堡。

有人能從鄔堡那裏買一點糧續命,並且惶恐甚至是絕望的等待冬天的來臨。

有人只能在這個豐饒的秋天慢慢餓死。

朝廷的公卿們並不只會坐視這場災荒發生,但雒陽周圍放眼望去,河內郡的百姓們自己尚為賊寇所苦,雒陽東是剛剛受過戰亂的兗州,潼關以西則是一片蕭瑟的無人荒地。

只有河內郡東面的東郡在臧洪治下,風調雨順,民生安泰。

那麽答案呼之欲出了。

楊修的軺車穿過民生凋敝的朝歌時,臧洪已在東郡這一側等著他了。

這位東郡太守一身官服,神情很是鄭重地接待了朝廷來的使者,並且設酒宴款待了他,一切禮節都是不曾出錯的。

但他異常地沉默寡言。

酒席間充斥著東郡官員們的吹捧與贊美,除此之外,他們仿佛對河內郡的事視若無睹,一句也不會提起。

伏後所出的皇子是不是身體康健?漢室有後,大家應該敬一杯呀;

聽說今年夏天,天子又添了一位公主,必定是一位品貌優秀的淑女呀,大家再敬一杯吧;

楊議郎這樣年輕俊秀,就被委以重任,這必須再敬一杯;

雖然想不出什麽正經話題,反正雒陽來的這位天使多半是個麻煩,灌醉了拉倒,來來來,再來一杯吧!

楊修端起酒盞,看向上座的臧洪。

“今日多謝臧使君款待,”他微笑道,“修已許久未聞酒香了。”

“人言楊德祖才思敏捷,做得好文章,不慣束縛,不受議論,卻為何竟慎戒若此,連酒也不沾了?”

楊修輕蔑地看了一眼那名官員,“此非我願,而是雒陽糧荒,人且不足食,又何來醇酒?”

臧洪終於不安地動了一下。

夜將深時,賓客們都散去了,只剩留宿的這位使者,與愁眉不展的主人。

“我非不願供奉朝廷,”臧洪艱澀地說道,“只是今歲幽州遭難,鄴城有令,要征調糧食運往……”

楊修平靜地看著他。

這是不可能的,糧食就在東郡,不僅不可能往幽州運,甚至只會從幽州往東郡運。

因為青州連續兩次大戰,已經將平原打得十分荒涼,甚至平原北海間的濟水兩岸都不再有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