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曹嵩之死一開始是無人知曉的,尤其是兢兢業業幹了一年活,貓了一個冬的平原城打工人,滿腦子都是開春要大幹一場,扛過青黃不接的月份,掙一個豐收回來。

博泉也有土地,她給士兵們也安排了農活,上午幹活,下午操練,哪怕糧食暫時還夠幾個月的,那也不能得閑。畢竟現在還算閑時,每天一頓幹,一頓稀就好。一旦爆發戰爭,沒人敢給士兵供不上大鍋飯,不僅兩頓都必須是幹飯,攻城沖鋒之前還要殺豬宰羊,提振士氣。

一言以蔽之,不管多少人的軍隊,總歸是要為戰爭做準備。因此這個春天最令人在意的流言就是:今年袁紹和曹操的動向又如何?

袁紹和公孫瓚這一對老冤家去年打過,中間調停了一次,又因為黑山軍的緣故讓袁紹暫時轉移了注意力,今年是不是會老調重彈,重新準備和公孫瓚死磕?

袁紹要是打公孫瓚也就罷了,如果曹操為了配合袁紹而來攻打青州,又該怎麽辦呢?

這樣的流言漸漸在青州的每一片陰影裏流傳起來,從北海到濟南,再誇過黃河來到平原,最後終於有人在博泉這麽聊了起來。

“你們可曾聽說,”第一個流民這麽說,“曹孟德要來打青州了!”

“跟平原有什麽關系,”第二個流民這麽說,“咱們這裏窮得只剩下點糧食了。”

“話雖如此,”第三個流民說道,“要是北海、昌邑那等富庶郡縣都落入賊手,平原豈能獨存?”

【這個就叫唇亡齒寒。】正忙著查看田地情況的陸懸魚隨口評價道。

【為什麽聽起來你好像置身事外?】黑刃淡淡地問了一句。

【不然呢?天塌下來也是個大的扛……】她不負責任的扯淡只有一半,另一半被她咽回去了。

對於一個三國歷史盲來說,公孫瓚和田楷到底能扛多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扛不住是遲早的事兒,畢竟劉備跑四川去了,孫權在江南,也就是說北方平原這片土地都歸曹老板了,這事兒她還是知道的。

於是問題出來了:曹老板什麽時候會在平原城頭插上他的小旗子?

這件事一旦進了腦子裏,她感覺睡覺也不香了,記賬也不勤了,連母豬下崽子她都懶得去數了。

睡到半夜時她突然爬了起來。

她不喜歡什麽事都等到最後一刻才被通知的感覺,尤其是招兵買馬,開始擴建自己勢力的現在,她自己想跑總是很容易的,但她的兵馬跑得不快。

而且她也不願意再隨隨便便丟下家園,狼狽逃走了。

因此她必須得未雨綢繆一點。

李二正在做夢,而且還是個美夢。

他相中的那個小寡婦住在娘家,父兄對她多有微詞,總嫌她在家多吃了那一碗飯,全然不顧她每日裏紡織勞碌,織出來的布匹全部補貼家用,並不曾白吃白喝。

雖說嫌她在家消耗糧食,父兄又總覺得她還年輕,尚有好顏色,總該再尋個殷實些的門戶,再換一點聘禮來,因此城中幾家登門求親的皆被拒了,這才輪到李二動心思。

他已經偷偷摸摸地攢了兩千錢,現在跟著郎君在博泉屯兵,庫房中的金銀不計其數,只要略動用一點兒,他的終身大事必然就解決了!

只是那把鑰匙,他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從郎君身上……

李二突然醒了,並且差一點就慘叫起來,因為黑漆漆的小屋裏站著一個人,正彎腰盯著他看。

“我要離開幾天,”郎君這樣說道,“在此期間,你便暫代此間事。”

李二那顆怦怦亂跳的心還沒消停下來,又跳得更厲害了。

“郎君何往?”

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面孔望了一眼窗外傾瀉滿地的月光,“我要去兗州一趟。”

兗州?那是哪裏?郎君去那裏作甚?不不不不,這不重要,李二的腦子很快轉動起來,他開始將郎君每日裏所作的那些事一件件過腦子。

兵士操練一應都是極熟的,這沒什麽;

耕田種地的事他心中大概也有數,也沒什麽;

每日裏的糧草有幾個小吏報數,糧倉重地由二將軍派來的人把守著;

軍紀由三將軍派過來的人幫忙,前幾天甚至連兩個遊俠兒都被罰過,這幾天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李二想了一圈,覺得替主君當這麽幾天的將軍一點問題都沒有,豈止是沒問題,他的心跳簡直又快了幾分!

陸懸魚從腰間解下了一把鑰匙,丟給了他。

“這是銀錢倉的鑰匙,若是這幾日裏需要用錢,你用便是,只是記得登個賬,待我回來查驗。”

月光折射在鑰匙上,泛出一點幽幽的光。

李二注視著這把鑰匙,腦子裏一片空白,將天地世間萬物都暫時地忘卻了,只記得他當初陪郎君去查驗她那庫房時所看到的滿目金銀寶貨的光輝。

雖說夜裏是個晴天,清晨卻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