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妃的誠意呢?

一夜入秋,王府的通達小道上一片金黃燦爛。

從邊境送來的一封家書卷著金色葉子飛進琦階小院,送到蕭令弈眼前。

送信的是湛宸身邊的隨從小將金石。

“王妃,這是東燁來的回信。”

蕭令弈伸手去碰他遞過來的家書時,手指驚顫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他與父皇母後,與幼弟已經十年未見,算上前世的十三年,便是分隔了二十三年,這二十三年間,因為湛宇的欺騙,他幾乎和至親斷絕聯系,前世最後一面,是看著父皇母後死在眼前,看著幼弟被軍隊踐踏而亡。

他與這封家書,何止隔著二十三年的光陰,更是隔著一世輪回與生死。

近鄉情怯,他不敢伸手去碰,生怕是夢一場,一碰就會夢醒,再度失去一切。

金石見王妃遲遲不肯接過,笑呵呵地將信直接放到蕭令弈的掌心之中:“王爺讓小的一定要親手交到王妃手裏的。有王爺叮囑,東燁皇室一有回信,邊境的兄弟們就連夜將這封回信夾在戰報中,奔波一日一夜送到皇城來。”

書信上的墨跡都未完全幹透——東燁的墨潮濕,總得兩三日才能徹底幹透。

墨水書寫的字跡,是蕭令弈熟悉的草書——父皇曾教過他這筆書法,他還沒學會,就被送來做了質子。

以至於當年會認不出父親的字跡,被蒙騙了五年之久。

如今他一筆一劃地看過去,記憶裏的父皇隨著這手狂野的草書而清晰起來。

他打開家書,父皇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在北微有沒有讓人欺負,問他入秋的時節是否注意添衣保暖,又告訴他東燁這些年一切都好,戰敗留下的陰霾已經逐漸散去,如今國內百廢待興。夏國和北微僵持不下,東燁得以苟延殘喘,有休養生息的機會。

他讓蕭令弈別擔心,讓他多為自己想想。

最後的最後,東燁皇帝克制地問了一句:為何這十年都不寫一封家書。

樂竹看到殿下掉了好幾顆淚珠,都快把信紙砸穿了。

蕭令弈抹去眼淚,他不能告訴父皇,他被湛宇蒙騙欺辱,他在北微活得如履薄冰,他甚至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他讀完父皇的家書,問金石:“就這一封嗎?母後她…她沒有給我回信嗎?”

金石迎上王妃的淚眼,無措地低下了頭,暗道同是男人,為何王妃能長得如此精致。

“東燁皇室只給了這一封回信。”他如實說。

蕭令弈難掩眸中的失望情緒:“母後她…她一點都不掛念我嗎?”

樂竹在一旁聽了,忍不住傷感:“皇後娘娘一向偏愛小皇子,對殿下您卻……”

蕭令弈有個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叫蕭令爭,蕭令爭比蕭令弈小三歲。當年東燁戰敗,必須要一個嫡出的皇子入北微為質。

蕭令弈作為哥哥,本就做好了保護弟弟的準備,可皇後卻生怕蕭令弈不肯代弟弟為質,當年曾說過許多難聽的話,就連蕭令弈被送去北微那日,皇後都不曾來送他一程。

皇後對蕭令弈的母子之情,涼薄得令樂竹都覺得心寒。

有外人在,蕭令弈收住了情緒,也不讓樂竹多說,他折好父皇的書信,仔細收藏著。

跟金石道過謝後,又問:“王爺呢?”

金石:“王爺在書房和幾位將軍議事。”

蕭令弈用溫水洗凈了有淚痕的臉,換了件袖子利落的外袍,讓樂竹去取了幾朵曬幹的蓮房過來。

他親自去了一趟王府廚房,在裏面待了半個時辰,做了一道蓮房魚包。

這是道東燁菜,用曬幹的荷花花心做釀殼,將鱖魚肉釀入其中,再用小片荷葉做底,進行蒸煮,整個過程繁瑣又磨人耐心。王府的庖廚也是宮裏下派的禦廚,經驗老道,此刻卻只能在一旁看著,愣是幫不上忙。

二十五個蓮房魚包擺上玉盤,廚子一邊欣賞稱贊一邊說:“看來只有王爺有此口福了。”

蕭令弈一笑,並不反駁,他親手端了這道菜,往書房走去。

樂竹跟在他身邊,震驚於殿下居然親自為淮王下廚。

蕭令弈道:“他待我好,我自然要回報他。”

淮王府的書房坐落在水榭之上,水榭三面環水,只有一道直橋能進出,橋的入口處,有兩名侍衛把守,府中的護衛也時不時從此地巡邏而過。

蕭令弈被攔在了水榭外,攔他的人是彪棋。

“王妃,淮王府的書房是軍機重地,王爺此刻正與軍中大將商議邊境要事,若非必要,最好不要打擾。”

彪棋話說得客氣又恭敬。

蕭令弈早料到會被攔在水榭外,他不為難彪棋,只將手上的蓮房魚包交給彪棋,讓他端進書房給王爺,並托他帶了一句話:“王爺若是問起來,便說是為謝家書之事。”

彪棋會意,雙手端過這道精致又稀奇的菜肴,一股鮮美的魚肉香混著蓮花清香襲來,彪棋偷偷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