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偏愛(第2/2頁)

他們像每一對和平分手的伴侶,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們還是最好的朋友,甚至不久後就會再見。

但一直維系著他們的那根絲線,在這個陽光溫柔的冬日,融化在了空氣裏。 。

夏余一直回到陸昭車上,仍舊神思不屬,離婚證被他握在手上,沉甸甸的。

他不想搭理陸昭,一直看著窗外,對陸昭說,“開車吧。”

陸昭剛才在車裏就看見了夏余跟許詹分手,也看見了他們在樹下擁抱。

他一直不能理解,許詹到底對夏余意味著什麽。

他曾經覺得夏余跟許詹也許沒有太強烈的感情,一樁商業聯姻,性格相投,彼此需要,也很常見,但離情深義重還很遙遠。

何況許詹還出軌了。

可是現在夏余紅了的眼眶不是假的,在噴泉邊提分手的那天,夏余的難過也不是假的。

不管許詹在夏余心裏到底扮演什麽角色,他對夏余都很重要。

在他不在的那三年裏,是許詹一直陪在夏余身邊。

這段婚姻也並不是毫無意義,而是夏余心裏永遠不會磨滅的一道痕跡。

他握住了夏余的手。

陽光透進車窗照進來。

他說,“也許在你心裏,我現在還是比不過許詹,但我不會讓你後悔今天離婚的。”

夏余嗤得笑了一下。

他眼眶已經不紅了,傷感也只是暫時的,他現在的感覺更像小時候搬家,雖然跟好朋友還在一個城市,還能見面,卻還是會難過,因為不再是一擡頭就能看見彼此。

他沒有回應這句話,還是說,“開車吧。”

他把窗戶稍微打開了一條縫,讓新鮮空氣稍微湧入進來。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難過並不是因為離婚,而是因為我跟許詹不僅是伴侶,還是摯友,他陪我經歷了很多事,又很包容,就像我另一個哥哥。他就像我另一個家庭,永遠歡迎我回歸,所以我很舍不得他。但我離開他,也不會過得不好,他也一樣。我們只是去過一種不一樣的人生。”

但至於他以後的人生是什麽樣子,他還不太清楚。

他關上了窗,扭頭去看旁邊的陸昭。

陸昭也看著他。

紅綠燈的路口,汽車排出長長的隊伍,陸昭握住他的手親了一下。 。

回去的路上,夏余昏昏沉沉睡著了,他手裏的離婚證啪嗒一聲掉下來,掉在了椅子上。

路上有點堵車,陸昭的車停在紅綠燈口,半天不能動彈。

他撿起夏余的那本離婚證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前幾天他去給母親掃墓了。

他的母親過世在去年冬天,她作為陸家的女主人,柳家的大小姐,一生都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走的時候身邊卻只有自己的兒子一個人。

她誰也不想見,包括相濡以沫了幾十年的丈夫。

陸昭還記得自己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已經很瘦了,幹枯,冰冷,遠不像過去那樣白皙凝潤,小的時候他總覺得母親的手很有力,握著鋼筆或香煙,談笑間就能決定一單百億的訂單。

可如今她也這樣老了。

陸昭還記得他母親嘆了口氣,對自己說,“你啊,看著跟我像,又不太像。我這輩子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我拋棄了自己的愛人,就再也不會回頭。可你呢,你怎麽辦……你以後一個人,我也不在了,還有誰會記掛你呢?我知道你還想著夏余,但是算了……陸昭,算了,放下他吧。世界上還有很多人,總會有人……”

她說到這兒就像沒力氣了,混濁的眼睛一直盯著陸昭。

陸昭也看著她。

作為兒子,他應該讓她在人生最後的時分安心。

但他說不出恰當的保證。

他不喜歡撒謊,更何況他母親這樣銳利強硬的人,要聽的也不是謊言。

他知道在大洋的彼岸,夏余已經有了新的人生,有了丈夫,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

而他只是屬於過去的一個蒼白的影子,凝在舊日的屏風上,被塵埃和空氣腐蝕成一團齏粉,風一吹就簌簌地碎了,總有一天,夏余再也不會記得他。

但他還是說不出他會放下夏余,重新開始。

他注視著母親的雙眼,“人各有命,我認了。我試過放下他,但是太難了。”

柳如岸沉默了許久。

她再也沒說一句話,只是拍了拍自己兒子的手,像耗盡了全部力氣,她在當天晚上長眠不醒。 。

陸昭看著夏余的睡顏,冬日的陽光蓋在夏余的臉上,連睫毛都成了赤金色。

他想,他最終還是得到了命運的偏愛,他母親若泉下有知,是不是會有片刻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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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岸:臭小子運氣倒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