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月亮【重寫】(第4/6頁)

她緩緩彎腰蹲下。她和周旭陽聽著對方的呼吸聲,沒有人說話。

他們都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無人開口,不承認現實。

期待著奇跡。

擡頭看著深藍色的天空隱約可見的一輪新月,蘇青杳鼻息間縈繞一抹白霧,輕聲說:“周旭陽……你先來煌城。”

“嗯。”周旭陽安靜地應了一聲。

“我……我去現場看看。”

話音落下,淚水已經從眼眶淌出。風呼嘯而過,像刀子似的,割裂皮膚。

蘇青杳起身,打開了皮卡的駕駛室,要坐進駕駛室。劉博士跑上來阻攔她,大聲質問她要做什麽。

“我去找人!”蘇青杳聲嘶力竭地喊道,跪坐在地上,終於摁捺不住心中的絕望痛哭。

陳黎抱住她,小聲安慰。她和安佳加過微信,偶有聊天,也刷過她朋友圈。她很喜歡這個活潑開朗,散漫自由的女孩。

安佳是個,到了八十歲,也永遠年輕的少女。

陳黎一邊流著淚,一邊說:“不一定呢。她不一定在那上面。”

是,周旭陽說她沒有親自送安佳去機場,或許還有轉機。

蘇青杳心裏又燃起了希望之火,慫恿劉博士一起,繼續尋找墜機點。

他們畢竟不是專業的,最後救援隊在第一時間抵達了劉博士發送的坐標附近,找到了墜機地點。他們在救援隊之後才抵達,這時候,夜已深了,戈壁灘上冷意陣陣。

蘇青杳不停聯系安佳,但如周旭陽所說,手機不是提醒不在服務區,就是已關機,她發給安佳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心意點一點沉下來。

一周只有兩班北京飛往煌城的飛機。周旭陽找朋友借了私人飛機,開了航道,在當晚趕到。

樓祁臉色難看地將他接到了距離墜機地點五公裏的地方。

墜機點方圓五公裏,就被管制了,他們終究無法看到現場。

周旭陽面色木然,筆直地往前走,漠視警告和警戒線,執意往前,樓祁見狀不好將他往後托。周旭陽一回頭,樓祁愣住了。

他的眼底紅的嚇人,布滿血絲,帶著絕望和漠然,臉上面無表情,只是問:“我想去看看。”

那麽高的地方,機頭朝下直直墜落,恐怕什麽都不剩了。

樓祁沒有說出殘忍的話,只是用力拍了拍周旭陽的肩膀,以男人的方式告訴他,兄弟陪著他。

蒼茫一望無際的平坦戈壁灘上,從沒有如此熱鬧過。

源源不斷的物資和救援隊,醫療隊和媒體記者在戈壁灘上駐紮。武警部隊一車一車湧入。

等候在警戒線外的乘客家屬越來越多。

戈壁灘上,紮起一座座帳篷,亮起一盞盞不眠的燈。

蘇青杳每個幾分鐘就刷一遍新聞,想看看有沒有新的現場報道能夠讓他們在外圍的家屬看見。

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上九點十五分,眾人擠在帳篷裏。

蘇青杳靠在樓祁的懷裏,一陣陣的冷。周旭陽面無表情地坐在帳篷外,遙望著遠方的燈火,等著一個杳無音訊的人。

他手裏緊緊握著手機,手背刺骨冰涼。

他在等消息。

手機忽的振動起來,周旭陽像被電流刺到似的飛快跳起來。屏幕上跳動著陌生的號碼,自動關聯顯示:春風航空。

他臉色一白,手指幾乎顫抖地劃過屏幕,接通電話。

“你好……”周旭陽顫聲。

身後帳篷內,蘇青杳和樓祁倏地站起來,期待的目光灼灼,看著他的背影。

手機裏,溫和的女聲禮貌客氣:“周先生您好,您提交的MA5375的乘客安女士的信息我們已經核查過了。安女士並未登機,請問還有什麽可以幫您的嗎?”

耳蝸裏有長長的轟鳴聲,“並未登機”四個字不停回蕩在耳畔。

大地忽然明亮。

寒風也變溫暖。

周旭陽像死而復生。

長久的木然後,他跪坐在地上,手指揪著短短的割手的枯草痛哭出聲。

幸好,一切都來得及。

安佳沒有登機,像救命稻草讓所有人都原本心死如灰都瞬間活了過來。

可是她沒有登機,那到底去哪裏了?

得到了安佳的好消息後眾人也松了口氣。

但直面墜機,大家心裏都很難受。基地所有人熬了大半宿,想進一線幫忙被婉拒。

最後,他們只能怏怏而歸。

樓祁怕周旭陽精神狀態不行,就將人帶回了宿舍看著他睡,讓他在客廳打地鋪休息。

坐上回程的車,蘇青杳才覺得疲憊困倦,但大腦卻毫無睡意。

蘇青杳每隔五分鐘給安佳打電話。但對面始終顯示關機。

終於,十點半的時候,安佳的手機撥通了。

在聽見安佳疑惑但驚喜的一聲“小蟬”後,蘇青杳眼淚驀地淌滿了整張臉,哭得泣不成聲。

安佳還不明所以,著急地問:“小蟬,你怎麽了?怎麽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