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融化

進入三月, 倒春寒,氣溫依舊凍得人瑟瑟發抖,乍暖還寒中,呼吸間還縈繞著白霧。

教室內一如既往的陰暗, 窗戶一側外的竹林遮天蔽日, 風從窗縫中鉆進來, 那絲寒風在整個教室裏凍得鉆入骨髓。

安佳推開緊閉的教室後門,縮著肩用力蹬凍得麻木的雙腳, 剛洗完手, 手指通紅僵硬不住摩挲。回到座位,發現林蟬趴在桌上臉色蒼白,捂著胃有氣無力的。

她意識到林蟬不對, 關心地問:“小蟬,你肚子不舒服?”

“老毛病了。這幾天胃燒得慌。”林蟬的胃一向不太好。小時候餓出來的, 現在她不敢吃撐也不敢挨餓,飲食清淡,辛辣刺激幾乎絕緣。只是這幾天,情緒不好, 胃第一個開始抗議。

安佳打開暖手寶讓林蟬捂在肚子上, 起身跑去校醫室開藥。路過1班教室時, 被周旭陽喊住了。

“去哪兒啊慌慌張張的, 馬上上課了。”周旭陽雙手插著褲袋, 吊兒郎當地踱步出來,笑嘻嘻問。

安佳斜了他一眼, 推開周旭陽:“不跟你說了, 小蟬胃疼, 我去找校醫開藥。”

周旭陽退了半步, 目送安佳離開,才搖搖頭回到教室。樓祁已經醒了,靠在椅背上,攤開一本教材,百無聊賴地問:“怎麽了?”

“哦,安佳說林蟬胃疼,去開藥。”周旭陽摸摸寸頭,打了個哈欠,正想開口找樓祁借作業抄,就見樓祁忽的起身往門外走,疑惑喊道,“誒,去哪兒啊?”

樓祁沒應他,早已沒了人影。

林蟬胃抽疼得渾身乏力,臉色蒼白。安佳帶了一盒沖劑回來,給林蟬泡好。林蟬擡起臉接過茶杯,整張小臉全是冷汗,嘴唇發白。

一眼就叫人看得心疼,安佳擰著眉嘟囔:“我看你這幾天都沒怎麽吃飯,小蟬,你是不是有心事。”

林蟬喝了口胃藥,暖暖的藥劑順著食道滑入胃裏,半個身子暖和了,她臉色才看著好一點,僵硬地扯著嘴角笑:“我沒事。”

“你有。我看得出來。”安佳頓了頓,壓低聲音小聲問,“是不是因為樓祁?”

上課鈴聲忽的響起,原本嘈雜的教室裏驀地安靜下來。一股寒意直沖進林蟬的身體,胃又是一陣抽疼,她擰緊眉,蜷縮身體。

見她如此,安佳沒有繼續問下去,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撫。

這一整節課,林蟬都伏在桌上,沒有精力聽課,但胃舒服了點。安佳收到信息,怪異地看了眼林蟬,走到了樓梯拐角。

樓祁頎長筆挺地立在窗口,手裏提著一只便利店的袋子。

安佳看見他就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幹嘛,你還有時間找我啊?不陪時瀾啊?”

這話刺耳,樓祁直皺眉心:“瞎說什麽。給。”他把袋子遞給安佳。

“這什麽啊?”安佳看了眼袋子內,袋子提手溫熱,裏面是一杯塑封好的桂圓紅糖姜茶,一盒養胃膠囊。

樓祁沒多解釋:“外婆胃不好都吃這個的,試試。”

安佳氣笑了,上下打量他:“你自己送給她啊?”

表情一僵,樓祁垂眸,低聲:“她不是躲著我嗎?”

懶得和他廢話,安佳踩著重重的腳步回到教室,把袋子放到林蟬桌上,吸管“啪”地插進塑封杯子裏,嘆道:“我是不是提醒過你,讓你別喜歡樓祁,他的心不在這。”

林蟬捧著熱乎乎的杯子,聽到這話,動作倏地一頓,垂下眼沒有吭聲。姜茶溫辣,她的身體一下就熱了起來。

安佳只是出去了幾分鐘就提回來這些東西,林蟬知道來處。身體帶了暖意,胃也莫名舒服不少。

她當然知道,樓祁的心不在這。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要是喜歡能像開關,隨意操控,那怎麽還有暗戀呢?

暗戀是無法窺見天光的秘密,心臟在跳,它便存在。

時瀾和樓祁幾乎每天課余時間都會在一起,時瀾在外休養身體課業有退步,樓祁則是自學了高三的課程,被時瀾纏著要求幫忙補習。

偶爾樓祁一個人回來,和林蟬聊了沒幾句,時瀾一通電話過來,樓祁又抱歉地離開。

天氣越來越暖,一次春雨過後,有春筍從教室外的天井破土而出,冒出了毛茸茸的尖。白玉蘭枝頭冒出新芽,空氣裏是泥土的芬芳。

林蟬收到了來自顧霆的新消息。

北京那邊有了回信,顧霆說,根據人像對比和林蟬記憶,對方是林蟬的生父,幾乎達到80%的可能。一同發來的,還有一張照片。

顏色稍微失真的彩色女童照,年代久遠。女孩兒站在故宮門口,一身白色公主裙,圓臉可愛,紮著兩支羊角辮,歪著腦袋,笑容燦爛。不過四五歲的模樣,看得出是嬌生慣養小千金。

林蟬記不得自己小時候的長相,小時候也不曾留下照片,但她一眼就認出,這……應該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