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綠皮火車轟隆隆往前方行駛, 秦羽蕎和沈月慧跨過過道上擁擠的人群來到臥鋪車廂。

車廂是上下鋪,一間四個鋪位,中間有塊桌板, 方便乘客放置吃食。這會兒車廂裏已經有一對年輕母女和一個中年婦人在。

沈月慧選了上鋪,秦羽蕎下鋪, 兩人把行李放好, 各自收拾自己的東西。對面下鋪床位的年輕母女,母親約摸二十六七歲,面容清瘦, 剪了一頭利落短發, 孩子三四歲,梳著兩條小辮子, 瞧著一臉童真。

那母親正端著茶缸給孩子喂水喝。

上鋪中年婦人正在理床單,整整齊齊給碼了一遍, 見有人進來隨意往下面看了一眼。

“兩位同志, 你們早點去打水, 一會兒沒水了。”張梅給孩子擦擦嘴,不忘提醒兩人。

“謝謝姐, 我們就去。”秦羽蕎動作利落,轉身就要拿著自己的軍用水壺去打水, 臨走看一眼沈月慧,“你水壺給我吧,我一起打回來。”

沈月慧正在包裏找東西, 聞言把自己的水壺擰松了蓋子遞給她, “謝謝。”

火車上臥鋪票和硬座票賣完後, 還有不少人沒座票, 只能自個兒拿張小馬紮或者墊著報紙湊合往過道地上一坐。

費了不少勁從人群中穿梭, 秦羽蕎帶著兩大壺水回來了。

兩個軍用水壺放在桌上,秦羽蕎往下鋪一坐,和沈月慧中間隔了一點距離。

張梅看看對面兩個穿著軍裝的女同志,模樣真是好,不禁好奇打聽兩句,“妹子,你們倆是當兵的?”

問的是看起來機靈可愛的秦羽蕎,旁邊的沈月慧沒太見笑模樣,張梅沒敢和她搭話。

“是,我們是昭城軍區文工團的。”這年頭說自己是當兵的都讓人驕傲。

“你們真厲害啊,還是文工團的。”張梅腿上的孩子磨磨蹭蹭坐不穩,想往下溜,“紅紅,你看看兩個阿姨,能唱會跳的,你長大了也學好不好?”

“不好。”

小女孩兒童言童語倒是把車廂裏的人逗得笑開懷,見大家笑了,紅紅更是害羞,嘴角往下一耷拉扭頭就撲進親媽懷裏,不願見人。

“這小丫頭還挺認生啊。”上鋪的中年婦人徐華芝下樓跟幾人打了招呼,坐在下鋪位置休息。

“是,膽子比針眼還小,也不知道隨誰,我跟她爸都不這樣。”張梅撫摸著閨女頭發。

“孩子還小,又出遠門估計還沒適應。”秦羽蕎上回宰了趙雪娟一頓,買了好些吃的,這不派上用場了,她掏出幾顆什錦糖要散給紅紅。

紅紅看著對面阿姨手裏的什錦糖,不自覺咽了咽口水,不過她沒去拿,只掀起眼皮看了看媽媽。

“阿姨給你糖呢,還不快去?”

得到媽媽的許可,她這才慢慢伸出手從秦羽蕎手裏拿走了一顆什錦糖,小聲道,“謝謝阿姨。”

秦羽蕎沖她笑笑,又往前在桌上擱下兩顆糖,給張梅和徐華芝一人一顆。

“謝謝啊。”張梅也從自己帶的包裹裏掏出兩張餅皮給她們,大家就著吃的倒是聊了起來。

從昭城坐火車到京市要兩天一夜,吃住在火車上,經濟條件稍好的人買火車餐飯吃,可以不要肉票糧票就能吃上大米飯紅燒肉,條件差些便自帶幹糧,堅持兩天也就過去了。

沈月慧沒那麽活泛,不像秦羽蕎能跟人很快熟起來,見著陌生人總是有些不自在,在外人看著像是始終愛端著一副架子,她躺在上鋪聽著下頭秦羽蕎和另外幾人說說笑笑,有些煩躁。

“也不知道這人是哪邊的?”嘀咕一句,一翻身就要睡覺。

“月慧,梅姐老家的果子你吃點兒吧。”秦羽蕎伸手把果子遞到沈月慧鋪位邊。

“行吧,那我吃一個。”剛說要睡覺的人立馬翻身坐起來,努力不讓嘴角牽起的弧度過大,接過果子咬了一口,味道還挺好。她猶豫再三,支支吾吾開口,“我...我袋子裏也有吃的,你給她們分點兒吧。”

“你下來分,我不知道你東西怎麽放的。”

張梅吃著沈月慧給的一塊金雞餅幹,掰了一半喂給閨女,又低聲對秦羽蕎說話,“我先前還以為那位同志瞧不上我們農村出身的,不願意跟我們搭話呢。”

秦羽蕎笑笑回她,“她跟紅紅一樣認生,熟起來就好了。”

在火車上共處兩天,自然也慢慢熟起來,二人得知張梅是帶著閨女去隨軍的,張梅男人在京市某部隊。徐華芝則是去京市看兒子的,她兒子趕上了那場運動前的最後一次高考,成為珍貴的大學生,畢業後在京市安頓下來,結婚生子。

說起兒子,徐華芝滿臉驕傲。

兩天一夜的路程在兩輪旭日東升中結束,綠皮火車漸漸減速,停靠在京市火車北站。

首都的繁華在這裏已經初見端倪。

相比昭城火車站,這裏大了不止一兩倍,停停走走不少列車,站台上即將上車的乘客面露不舍,剛踏上京市地界的乘客則充滿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