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78年1月25日,東南昭城軍區駐地

今年冬天格外冷,甚至難得飄了些雪花,簌簌雪花瓣落下,一遇著地面就化作了水,轉瞬消失,比北方的鵝毛大雪是差了不少,但聊勝於無。今兒是休息日,軍區不少戰士都跑到外頭來看雪,伸手那麽一接,就像是接住了整個冬天。

昭城軍區前進文工團排練廳裏也不例外,屋裏飄著悠揚的手風琴聲,剛剛還在為七天後的過年匯演排練的舞蹈演員們停下了舞步,一個勁兒往窗邊趕。

“快快快,下雪啦!”

這是稀罕事兒,個個爭著看。

此刻一群挽著發髻,穿著練功服的文藝女兵圍在窗戶邊,紛紛探頭看著外頭的白色雪花,一個個眼睛都發亮。

整個軍區最盤靚條順的文藝女兵都在這兒了,都是相貌標致,濃眉大眼,身材姣好的,不論是打小練舞還是半路出家,皆有些本事。

裏頭有幾個文藝女兵的樣貌單拎出去跟外頭的電影明星比,那也是不差的。

秦羽蕎便是其一。

她身子輕盈跑得快,兩條烏黑油亮的麻花短辮隨著奔跑的步伐晃動,蹦蹦跳跳占了窗戶最左邊的位置,伸手往外一抓,正好在空中扣下一片往下落的雪花瓣,因為自小在西南地區長大,秦羽蕎印象裏就沒見過雪,這會兒手裏居然抓著雪花了,別提多開心。

外頭有幾個新兵蛋子正巧經過,一擡頭就看到文工團排練廳的窗戶邊有一群漂亮的舞蹈演員,大冬天的大夥兒都穿著厚實的軍棉服,唯獨這群練舞的文藝女兵,還露著素腕和修長頸子,多打眼啊,這幫新兵蛋子眼睛都差點看直了。

尤其是最左邊盯著空中落雪的女兵,鵝蛋臉柳葉眉,眉眼彎彎,笑起來像是瓣瓣雪花墜進了杏眼裏,淺淺梨渦若隱若現。

她纖長的手臂往外伸,露出素白的手腕,一時不知道是人好看還是雪好看。

“好了,下個雪瞧把你們興奮成什麽樣了,專心排練,七天後可別在匯演台子上丟臉。”身著綠色軍裝,剪著一頭利落短發的文工團團長宋麗娥拍拍手發出清脆聲響,心思飄到窗外的舞蹈演員們這才回了神。

大家戀戀不舍地回頭,重新歸位排練。

“看什麽呢?”驟然響起的粗獷聲音驚著了院子裏的幾個新兵蛋子,幾人立馬轉身,這才看到身後的吳教導員吳峰,還有旁邊的一個生面孔,男人身高腿長,長得英俊,棱角分明,就是受傷了,這會兒還吊著手臂。

“教導員。”擡手敬禮,新兵收回視線目視前方。

吳峰問詢了幾句,才放人離開,扭頭就對一旁的顧天準道,“這幫人見到團裏的‘大明星’就挪不開眼。”

顧天準聽到這話,揚頭隨意掃了一眼斜前方的小樓,窗戶邊人影綽綽,他視力不錯,看到一只白皙手臂從窗沿拂過,還有一閃而過的紅點,有些惹眼,然後轉瞬消失。

“正常,那會兒文工團下部隊來演出,我們那兒士兵更激動。”

“過幾天就是匯演了,你小子運氣好,還趕上了!不是我吹牛啊,咱們軍區文工團的節目真是好,到時候我給你留個好座兒。”吳峰剛說完又看到顧天準受傷的手臂,不忘叮囑一句,“空了記得去醫院換個藥。”

“嗯,明兒過去。”顧天準點頭應下。

昭城軍區每年過年都要舉辦文藝匯演,慰問辛苦奮鬥了一年的戰士們,當然這也是展現文工團一年良好精神面貌的重要時刻。

軍區前進文工團成立於1953年,距今已經有25年歷史。前身是四十年代成立的昭城軍區文藝宣傳隊,那時候沒有正式編制,屬於業余的,大多在附近縣城招些能唱會跳,尤其是會翻跟頭的進來,後來上頭進行規範整編,這才正規了起來,主要在舞蹈學校招人,裏頭人員增增減減,最後發展成型。

不同於一級總政治部文工團和二級各兵種文工團,昭城軍區文工團規模要小不少,現有歌劇隊、舞蹈隊和話劇隊,每隊十幾二十人不等,另外配有樂器手。這會兒正在排練的就是舞蹈隊的姑娘們。

排練廳裏,表演群舞《草原女民兵》①的演員們正在音樂聲中起舞,這個舞大家跳了許多次,時常練習著,因此效果很好,整齊劃一,看著就精神。

在開場群舞領舞的是前進文工團的台柱子之一秦羽蕎。

秦羽蕎今年二十三,十四歲的時候被文工團從地方縣城的業余宣傳隊特招進來,那時候就是宋麗娥相看上了這個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好苗子。

這人也沒讓文工團團長失望,雖說是半路出家的舞蹈演員,可她跳舞極富靈性,身姿靈動,兼具力量和柔美,人也刻苦努力,因此成長迅速,在文工團舞蹈隊快趕上最有名氣的台柱子了。要說其他不少舞蹈演員從小經受訓練技術過關,可在靈性方面卻是輸秦羽蕎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