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頁)

見陳晏的眉頭還是深鎖著,顧憑牽起他的手,笑吟吟道,“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冬狩結束後,皇帝一行回到了鳳都。

這一日,無數人擡頭仰望夜空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奇異的一幕。在夜幕的東南角,有一顆巨大的,光彩奪目的亮星,正如炬火一般熊熊閃耀著。

靈台寺占曰:“國皇星為內亂,外內有兵喪。”

這個時代,人們對天人感應一說深信不疑,既然上天降下了這樣的異象,必然有與之相應的人事變故。國皇妖星,是兵禍大亂之兆。這天下眼看才安定了數年,難道又要亂起來了?

一時間,民間流言四起,甚囂塵上。

塞外。

青君擡起眼,他那寒星一般,明亮至極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天南角那顆明如炬火的白星。

他低聲道:“我要等的時候,終於到了!”

身後,北狄騎兵馬刀斜地,一彎彎刀鋒上寒光冰冷,像一只龐然的巨獸,在漆黑的長夜中揚起頭顱,向前方沉眠的城池無聲地張開大口,齜出密密麻麻森白的獠牙!

……

北狄大舉發兵的軍報,很快就傳到了鳳都。

朝會上,皇帝下令,由太子親率三萬冠甲軍,再派鄭旸率東洲軍並進擊敵。

這個安排,令不少陳晏一系的臣屬都暗自皺了皺眉。

只交給陳晏三萬冠甲軍……雖然加上鄭旸的東洲軍,他們對上北狄的兵力肯定還是占優勢的,且皇帝還是任命了陳晏為此次出征的行軍主帥。但是,這麽控制著陳晏手裏冠甲軍的兵馬,怎麽思忖起來,總叫人覺得有一絲古怪?

在眾人波流暗湧的目光中,陳晏平靜地上前接旨。

回去的路上,趙長起低聲道:“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陳晏靠在車廂上,一直閉著眼。聽他發問,淡淡道:“歲星入守太微,人主改。”

趙長起啞了:“……”

說起來,今歲確實是異象頻發。十一月時,正值皇帝要冊封陳晏為太子的當口,靈台寺掌史突然上奏,說:‘歲星入太微宮五十日,占曰人主易位’。好在那時,他們另找到了一個於天文星術一道極為精通,甚至聲名還遠超靈台寺的人,又上了一道奏折給皇帝,將這天象給重新解釋了一遍,說成是大吉之兆,這才算化解消弭了這場風波。

趙長起忽然明白,為什麽方才在殿上,陳晏二話不說,那麽果斷地就接了旨。

他本以為,皇帝當時既然肯立陳晏為太子,就是沒有采信那個“人主易位”的稟奏了。

現在看來……

他用力捏了捏鼻梁,苦笑道:“陛下還是在意了?”

想想也是,陛下的心思一貫深不可測。很多東西,他就算信了,也未必會全信;就算不采信,也不會全然不以為意。何況他對陳晏,一直都是一邊用著他,一邊又防備著。那種微妙的疑心和忌憚,從來就沒有卸下去過。尤其是在陳晏已經變成了太子的現在。即使他們拔出了孟恩謀逆這根刺,但是歷來太子上位,幾乎都是以前一任帝王的隕落為代價,這是天家父子繞不開的。雖然知道以皇帝的性子,既然立了太子,就不會輕言廢立,但趙長起的心還是忍不住擰了一下。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

甘勉早就候在一旁。

見陳晏下來,他低聲道:“眾人已在議事堂中等候殿下。”

陳晏走在廊中,日光一痕一痕從他身上滑過,映得他那雙看不出神色的眸子,仿佛時明時暗。

看上去,說不出的冷漠,說不出的遙遠。

甘勉收回了視線。

忽然的,他想起了顧憑。這幾年,大約是因為有那個人在,他都忘了殿下面無表情的時候,那神色真是冷到讓人骨頭縫裏都在發寒。其實這才是陳晏之前最尋常的樣子。那些顧憑還沒有出現的年月裏,秦王府一直都是這麽安靜著,殿下也一直是這般,從來就沒什麽表情,便是笑的時候,那眼底也是孤冷的。

……這一幕,或許是太久沒有見到了,甘勉抿了抿唇。

他忽然聽見陳晏問:“顧憑那裏怎麽樣了?”

“沈留三日前已經出發,估計這時多半快到宣平了。有他在,顧大人應當無恙。”

頓了頓,他又道:“根據線報,北狄主攻的是絳城方向。若是消息無誤,那麽顧大人所在的宣平鎮,現在應當還算安全。”

他說完,卻看見陳晏垂下了雙眸。

甘勉:“殿下,怎麽了?”

陳晏搖了搖頭,慢慢地道:“他們為什麽會選擇去攻絳城?”

甘勉一凜。他自是知道,陳晏於兵家的造詣是到了何等程度。對陳晏來說,很多時候他在面對一場戰爭時,所指揮的根本不止是自己手頭的軍隊,甚至連敵軍的調動也都在他執掌之中。這種掌控,是因為敵方將帥們所有的心思和謀劃,在他的眼裏,就像攤開在太陽底下的肚腸那樣,一眼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