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3/4頁)

即使看到他們過來,那些人的眼神,也是木若死灰的,既沒有期待,也沒有痛苦。

這世上,人對人的踐踏,欺淩,竟然能到這種地步!

侍衛壓低聲音:“那些人中還有幾張面孔,仿佛是這幾年有些世家尋找過的失蹤子弟……”

袁五郎閉了閉眼。

“袁五郎!”余大郎忽然急促道,“你弟弟的事,我們余家可以向你謝罪!所有牽扯進這件事的人,我把他們通通交給你,任由你們發落。無論是殺是刮!我們余家的產業,也可以交割半數予你!”他說得太快,此刻微微喘了口氣,聲音緩和了下來,“袁五郎,這件事中的利害幹系,足以波及整個汝州。若是揭了出來,是,我們余家難保,但你相信嗎,你們袁家也必死無疑!”

袁五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余大郎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竟然在袁五郎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憐憫。

袁五郎:“你是不是還想著,只要同我拖延下去,未必沒有轉機。那些跟這個地下私窖扯上關系的大人物,為了不醜事敗露,還會幫著保下你?”

他嘆了口氣:“你現在還不知道,你究竟冒犯的是什麽人吧。”

……

顧憑坐在馬車內。

早在數日之前,陳晏已經秘密傳令給他那八百私兵,令他們擇小道,避開所有人口密集城鎮,以最快的速度突至池陵。如今,這批人馬已經完全控制住了余家的莊園。孟三娘提到的那個幕僚,名叫董敬的人,也已經被他們扣押下去了。

聽趙長起說完大致的情況,顧憑點了點頭。

他道:“對了,你派人散出一些流言吧。就說袁五郎自他幼弟被害後,傷懷不已,又苦於無處伸冤,有人憐惜他的處境,偷偷跟他說,九月十五這日,秦王會在彭城廟遊山,讓他在山路上,對著石佛窟傾訴自己的冤情。袁五郎依言照做。那一日,秦王果真前去,正巧聽見他聲淚俱下的傾訴,被那冤聲感動,於是下令徹查此事。”

他剛一說到這裏,就對上了趙長起定定的目光。

這些年,不知是不是因為別的勢力有意無意的推助,陳晏這個名字總是與狠厲,冷酷,殺伐果決這些字眼聯系在一起。若是在戰爭之年,這個名聲其實也不壞,起碼能給他治下的百姓帶來安定感。畢竟,有這樣一位強勢鐵腕的將軍,也就意味著他執掌的土地上,多半可以免受接連戰亂之苦。

但是如今天下承平,百姓的心裏,普遍是希望著一個仁德之君的。

顧憑放出的這道流言,將秦王塑造成了一個心存仁善,能體察生民苦楚之人。要是傳揚出去,對陳晏在朝野中的聲譽會大有好處。

更重要的是,在這則流言中,陳晏是一個受了算計的角色。

那個給袁五郎獻策的人,是怎麽知道秦王會在什麽日子去哪裏遊山的?在陳晏並沒有亮明身份,還是便裝私服出現的池陵的時候,他的行蹤就能被別人準確掌握。這說明陳晏對他身邊人的控制,遠沒有那麽嚴密。

想來這個消息傳到朝中,會令很多人對陳晏的防備,稍微地卸去那麽一些了。也讓陳晏在池陵接下來的舉動,能不那麽讓他們警惕。

趙長起想到這兒,忽然嘆道:“顧憑,我怎麽突然覺得,我不如你?”

顧憑哈哈一笑,打趣道:“你今天才這麽想的嗎,我還以為你早知道了。”

趙長起嘴角往下一拉,哼了一聲,轉身下去安排了。

萬裏蒼穹,落日西沉,那說不清是恢弘還是黯淡的光,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看著看著,讓顧憑有一瞬間的昏沉。

他伸手按了按眼眶。

身旁,陳晏本來正在讀密報,注意到他的動作,擡起眼:“怎麽了,可是哪裏不適?”

自從午後從余大郎的院子出來,陳晏總是疑心他是不是沾了什麽不好的東西。顧憑搖搖頭:“那杯酒我並未真的喝下去。”這種看似吃了卻並未吃下去的技巧,還是陳晏令人教他的。

陳晏嗯了一聲,將他輕輕攬進懷裏,低聲道:“阿憑,這事再往下查,你就不方便出手了。”

顧憑點點頭。

他知道。借由余家這一大案,整個汝州上層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牽扯進來。王顯明已入羅網了,這種時候,正是借渾水去查他和孟恩舊案的大好時機。

陳晏接下來行動的重頭,也會放在這上面。

但孟恩謀反一案,太過敏感。尤其是在朝中對它已有定論的情況下。

顧憑若是不想過早就成為眾人眼中的秦王一黨,這種事,他還真的最好不要插手。

陳晏:“若是無聊,可以出去走走。聽說廿八日有一場大遊會,這幾日陸續有不少異士前來,市集上想必熱鬧。”

顧憑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