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3頁)

……這就是青君的打算吧。

當他無法和陳晏硬碰硬抗衡的時候,就將陳晏扔給朝廷內部。從來自己人下刀,才最知道痛腳,知道怎麽樣最能斷其筋骨。

怪不得,東洲軍也出現在了這裏。

這不會是陳晏的調度,只可能是青君放出消息,將他們引了過來。為的就是讓豫王能順理成章地揪住此事。若是只有冠甲軍在此,便是鬧出再大的動靜,或許也能遮掩下去,但如果鄭旸來了,見證了,那這件事勢必會被捅出去。以豫王的手段,勢必要將它鬧得風浪滔天不可!

顧憑感到嗓子有些澀。

他飲了口茶,低聲道:“何必呢?反正無論他退或不退,在青君的計劃裏,你總能全身而脫的。”

青君的眼底閃過一抹好奇的光,問他:“我的計劃是什麽?”

顧憑:“狡兔尚有三窟,青君在此地數年,逃生的密道是一定準備好了。或許還不止一條。就算冠甲軍將城池團團圍住,也困不住你。”他淡淡道,“我在青君手上,生死已經注定了。就算陳晏退了兵,你們照樣可以給我喂點什麽藥,或是幹脆殺了我,再棄城而逃。這種人財兩失的結果,陳晏也能想到。他不可能退兵的……青君,明知無用的事,你又何必白費功夫呢?”

青君似笑非笑。

許久,他淡淡道:“我在南疆的布置,幾乎被陳晏連根拔去……逼得我自斷手足不說,連遠西城,我也不得不暴露出來。否則,我拖他不到今日。顧憑,就算朔陽城破那日,我也不曾如此狼狽。都被人逼得數年經營一朝盡廢,連容身之所都快沒有了,我怎麽能不回報呢?”

“至於陳晏會不會退兵……”青君輕輕一哂:“他很看重你。雖然這份看重,能不能令他心甘情願為你退兵,我亦不知。但無論如何,你死在他面前,且還是因為他,這件事,足夠誅他的心了。”

他溫柔道:“陳晏這個人,一貫心腸都是削鐵如泥的,能為他添上一件痛徹心扉之事,我也覺得很有意思。”

顧憑的手指微微蜷了起來。

青君這一計,真是毒到了極點。

陳晏如果退兵,那這個私自縱放隱帝幼子的罪名,足夠讓他在內部攻訐中傷筋動骨;如果不退,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顧憑被人殘殺在面前,這恐怕就是一根難以釋懷的刺。這根刺埋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青君想動了,就會將它變成遺患。

青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注意到他臉上的神色後,笑吟吟地道:“顧郎不妨往好處想一想。你既然肯為他舍下性命,說不準他也會如此待你的。”

顧憑閉了閉眼,又睜開:“我不歸順你,並不是因為他。”

他道:“我以前聽過一句話,凡是想要將這天下由亂世變為治世,讓分裂歸為統一的,無論是成是敗,都可以稱得上英雄。之前與陳王並爭天下的那些人,葛博,秦祥,戚禎……雖然如今已身名俱滅,但在顧憑心中,他們都當得起一句英雄。”

青君定定地望著他,許久,扯了扯唇,低低道:“想說我亂了山河,是逆時之舉,非英雄所為?”

他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那笑聲回蕩在正午的,艷烈到仿佛能把人世間的一切都給照透,照破,照得無所遁形的陽光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蒼涼和空遠。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定定道:“顧憑。”

只說了這兩個字。

方臉青年走進來:“少主,時候到了。”

陳晏已經逼近,他們要趕緊從密道離開了。

青君深深地望了顧憑一眼,走出兩步,他忽然停下來,向方臉青年身旁一個黑衣侍衛道:“如果一會兒陳晏真的退兵……”他頓了頓,低聲道,“不必傷他性命。”

那黑衣侍衛應道:“是。”

青君走了出去。黑衣侍衛走上前,對顧憑道:“請。”

顧憑被他帶上城樓。

陽光真是烈,刺得眼有些睜不開。顧憑眯起眼,眼瞳裏倒映出無盡煙塵滾滾的影子。

黑衣侍衛抽出刀,架在顧憑的脖子上,對城下大軍厲聲道:“停下!”

城下,陳晏盯著他寒光凜凜的刀鋒,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見顧憑那被刀壓得慘白的脖頸上,仿佛浸出了一縷血痕……這個人,如果在他面前,已經被他殺了無數次!

黑衣侍衛撞上他的目光,不知為何,胸口猛地一陣奇冷,不自覺松了松手。

陳晏做了個手勢,軍旗隨之打出指令,千軍萬馬同時勒停。

軍鼓停住,萬軍寂然無聲,長天厚土之間,唯有馬蹄揚起的塵煙在靜靜地飄蕩。

那黑衣侍衛扯著嗓子高喝道:“——我身邊這位是誰,秦王殿下想必已經看清楚了!”

顧憑一襲白衣,立在城樓上。就算那吹毛立斷的寒刃正抵著他的喉嚨,他臉上還是一派從容寧靜之色,風輕輕鼓起他的袍袖,令他看上去風流超然得不像是處在這生死一線的境地裏,而是就好像在閑庭月下,安然地等著一個舊友前來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