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顧憑醒來的時候,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被送回院子,躺在屋內的榻上。

他推開門,就看見趙長起坐在院內。

這個人看見他,就翻了個白眼,冷冷地哼了一聲,然後也不說話,兩眼狠狠地瞪著他,每次跟他的目光對上,就用力翻上去一個白眼,再呵呵一笑,陰不陰陽不陽地冷哼一聲。

顧憑真誠地問:“趙將軍這是來找我算賬嗎?”

趙長起磨了磨牙。

他真想跟顧憑算賬啊!這些日子的提心吊膽,心力交瘁就不說了,那天他帶著一群方士辛辛苦苦地爬下漳崖給顧憑招魂,那一趟的花銷,還是他自掏腰包的。他盯著顧憑那毫發無損的臉,真想讓這個人給他連本帶息把錢賠回來。

但是,這話在他胸口憋了又憋,他還是說不出口。

……被人騙了還給人倒貼錢,這要是傳出去,他以後還能不能在顧憑面前挺起腰杆做人了?

“姓顧的。”趙長起咬牙切齒地道,"這筆賬我記下了!"

顧憑望著他,那眼神特別從善如流,特別知錯就改,提起茶壺給他斟茶:”是我錯了。我聽說在我死遁後,趙將軍還——“

趙長起猛地提聲打斷:“誰說的,假的!”

顧憑:“……花錢找大儒寫了一篇祭文。”

他忍著笑道:“這件事是我之失,我本來還準備將潤筆費補給趙將軍呢。原來沒這回事嗎?”

趙長起:……

他幹咳了一聲:“……有沒有的,你自己心裏沒數?”

又翻了個白眼後,他沒好氣地道:“顧憑我告訴你,你就算把這潤筆費補給我,這筆債也消不幹凈。還有別的呢。”最後那句話,他還是不自覺壓低了聲音,說得嘀嘀咕咕。

喝了一會兒茶,顧憑道:“這一次這麽大的動作,殿下打算怎麽向朝廷交代?”

趙長起瞥了他一眼。

說真的,這次顧憑寧可死遁也要逃離殿下的舉動,真是挺寒人心的。別說陳晏了,連他當時站在顧憑藏身的那間屋子外,看到顧憑安然無事的樣子,他都覺得自己這顆心有點被傷到了。但是現在,眼見顧憑回來,言語間還是在為陳晏打算著,他忽然就覺得……哎,其實這樣也……

這個念頭一出,趙長起立刻狠狠地唾棄了自己。

做人,怎麽能退而求其次到這種地步!

他說道:“這次為了找你,殿下明裏暗裏的動作都太大,暗部倒還好說,找到你之後,殿下就令沈留將該撤的都撤回去了。但明面上那些牽扯到官府的調度,確實要給個交代。”

趙長起喝了口茶,淡淡道:“殿下將青君的事報上去了。在南疆發現了疑似隱帝幼子的蹤跡,那些動作都是為了去找他,與你無關。你這邊,我們到時候隨便編一個滾落崖澗,重傷昏迷,數日後才被我們發現,也就能遮掩過去了。”

顧憑點了點頭。

趙長起:“南疆王新降,正式時局大變的時候,渾水之下,很多事反而更容易入手。這些日子,我們拔出了那青君的兩處據點,今日一早傳來急報,似乎發現了青君的藏身之處,事關重大,殿下已經帶人過去了。”

拔除了兩處據點,連藏身之處都快扒出來了?

顧憑想,這些事恐怕不是一日之功。

當初陳晏將沈留急調過來,就是為了秘查隱帝幼子。但那個時候,他明顯是不想驚動朝廷的。畢竟此事幹系重大,朝中各方的勢力都在關注著,太早報上去,容易無端生事。如果不是為了給近日的大動作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陳晏應當還是不會現在就把這件事攤在台面上。

他們正說這話,忽然,一個人疾步進來,行了一禮,稟告道:“將軍,司丞,剛接到急報,南疆王薨了。”

趙長起猛地擰起眉:“什麽?”

那人稟道:“南疆王的叔叔新獻了五個蠻女,其中一個腰藏利刃,趁著近身獻舞的時候,將刀送進南疆王的右胸。他當時便氣絕了。”

趙長起揉了揉眉心,厲聲道:“在他身邊,不是放了人嗎?”

那屬下稟道:“在那蠻女第一次靠近過來的時候,我們的人阻了,但被南疆王驅了出去。第二次她再動手時,也來不及阻攔了。”

趙長起:……

這真是人要找死,想攔都攔不住。

他問道:“可有查出是什麽人指使的?”

“那蠻女殺了他後,長嘶一聲,說自己終於報了父兄之仇,然後就拔刀自盡了。”

頓了頓,他又道:“有人認出來,說她的相貌仿佛與當年南疆王長兄的一個寵姬頗為相似,南疆王長兄身死時,那寵姬留有一女……後來,南疆王長兄那一支,男子都被除盡,那個幼女不知所終,如果是她,那年紀亦可以對上。”

南疆王當年剛即位沒多久,就被自己的兄弟趕了下去,但那兄弟也沒有坐穩王座,不過數月就被身邊人給暗害了。在那之後,南疆王又被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