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撫恤遺孤(第2/3頁)

這話來得太過突然,屋中氣氛頓時變了,變得更加沉重肅殺。

匈奴士兵腦袋嗡嗡的,不敢去看他們大首領,匈奴單於沒有說話,汲黯便知道,這場較量,已經是他贏了。

“我為太子太傅,我皇若是毀約,豈非置我性命於不顧?若是一開始便不打算和談,為何不派一無足輕重的官員前來,便是死了,也不會造成影響。”

汲黯說得不慌不忙,匈奴單於已經信了三分,漢人謀士低聲對他述說太子太傅在大漢的地位,又言漢皇確實重視汲黯,聽聞汲黯經常對漢皇不假辭色,漢皇也不曾斬了他,禮遇到如此地步……而且,昔年漢土有人預備謀反,還畏懼汲黯的存在。

總之,汲黯此人確實並非那種無足輕重,死了也不可惜的小人物。

“單於,此人想來剛正不阿,君子端方,從未講過一句謊言。”

這只是最後一根稻草,起作用的地方還是在於前面那一句句“漢皇打下漠北沒用”“汲黯在漢朝廷有地位”“漢皇應該不會隨便放棄他”。

匈奴單於輕輕“嗯”了一聲,對上汲黯視線,光速變臉,親切和善地說:“是我誤會漢使了,來人,備宴,我親自為漢使切肉,以作賠禮!”

汲黯冷冷淡淡點頭,“還請單於先出去,汲某冠不正,尚不方便見客。”

氛圍似乎又和緩了起來,汲黯假裝沒注意到住處周邊多起來的匈奴兵,平靜地保持著之前行程。

然而,紙總歸包不住火,匈奴單於終於還是知道,滅了他好幾個部落的軍隊,確實是漢軍。

他們根本不在乎汲黯死活!

而他知道的緣由,是因為漢軍已經打進匈奴王庭了。

鬼知道他們從哪裏知道的路!竟然能完全避開巡邏士兵以及各處關卡——在漢使團離去,只剩下汲黯一人後,他就換了值班時間,增添守衛隊伍了啊!

……

汲黯聽到外面紛亂的聲音,兵器交擊聲,士兵怒罵聲,漢語與胡語交雜,物件倒塌,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稀裏嘩啦掉了一地。

誰放了一把火,火焰升騰起,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也照亮汲黯側臉。

他正在用餐,小刀不緊不慢切割著羊肉,外面再戰火朝天,亦不曾令他有分毫慌亂,咀嚼食物的頻率照舊優雅從容。

“砰——”

匈奴單於紅著眼拿著刀劈進來時,面對那恨不得刨了他祖墳的目光,汲黯反應很平淡。

“稍等。”

匈奴單於不由自主頓住,就見汲黯拿起手帕拭了拭嘴角,又放下,轉而拿起使君所持節杖,抱在懷中,閉上了眼。

似乎有刀光亮過他眼皮,刀鋒雪寒刺痛他皮膚,汲黯等著大刀落下,砍斷他頭顱,那時,他頭顱滾下來,也必然面向南方。

“哐當——”

門二次被踢開,十二月風凜冽地灌了進來,帶著要將人千刀萬剮的寒意。

這次閉眼,仿佛瞬息,又仿佛百年,汲黯遲遲沒有等到刀鋒,困惑地睜眼,便見到匈奴單於軟軟倒在地上,箭尖從他後背穿入前心。

門口,冠軍侯一身戎裝,眼底青黑,不知奔襲了多少個日夜,一雙眸子卻極為明亮。

“陛下讓我跟你說——”

“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區區還回來一個郡守,就打算換他許出去九卿之位,太不劃算了。”

汲黯瞪著雙眼,臉上平靜之色難得被打破,露出愕然。

*

劉徹打破了平靜的朝堂。

在冠軍侯所帶軍隊離長安還有不足百裏時,他微笑著,把刀鋒藏在了層層迷霧中。

“此次冠軍侯攻下漠北,於國有功,又有幸得精衛相助,傷亡不大。”

帝王話語帶笑,高興的神色感染著朝廷眾臣。

大臣們發出一聲聲祝賀,一聲聲恭維,還有一聲聲對神靈的感激和尊崇。

劉徹突然唏噓:“可惜,傷亡再不大,也終究是有傷亡。都是為國家征戰的好兒郎,朕於心不忍。”

便有負責撫恤陣亡將士家屬的大臣拱手,道:“陛下且安心,對陣亡者親人的撫恤,臣已備好,絕無錯漏。”

“朕知曉。”

劉徹再次嘆息:“但是,朕常常在想,僅是發放一筆錢財,賜以奴婢,擇後嗣一人為吏,是否太對不住將士性命了?也許,說不定將士會希望自身後代更努力上進一些,而不是抱著吏位混吃等死?”

大臣們茫然了。

陛下這是……文青病又犯了?

劉徹用一種商量的,循循善誘的語氣問:“自朕擅動兵刃以來,每歲成孤兒者數以萬計,朕心神難安,欲在各郡國辦一學官,撫恤孤兒,使其明經,再效文翁之舉,免除其更賦徭役,優秀者,充補縣官吏,稍次者,擔任孝悌、力田等鄉宮職務,再差者,亦可用唯一名額直接為吏,不必擔憂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