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落葉歸根

當聽說山鬼插手時, 世家所有人都懵了。

山鬼怎麽會管這事?祂不是一向……

“隨心所欲。”清河崔氏家主一顆心像是受過風雨洗禮,涼透了,踉蹌著倚墻而坐, “是啊,山鬼一向隨心所欲,祂想玩你就玩你了, 還需要理由?”

何況,從頭到尾,山鬼就沒給過世家機會,眼裏只覺得那李家二郎好玩,也不知他們初遇究竟是何等風景,讓山鬼念頭如此根深蒂固。

下一刻, 崔家長子頗顯慌張地進來:“父親, 朝廷來人了,說是要抓二弟。”

清河崔氏家主擡眼,心累地說:“抓吧。”

崔家長子張口結舌, 不知父親為何反應與平時不同。“我們……不救二弟嗎?”

“我平日早說他要收斂一些, 脾氣那麽火爆, 卻還是深夜爭吵時打死了自己妻子。我當年費勁心思隱瞞了這事, 對外只說病故,便也算是為他續命了。何況, 怎麽救?再送個典型給李二, 讓他出去大肆宣揚清河崔氏家主罔顧王法?”

清河崔氏家主敲了敲地板,問:“大郎,這是什麽?”

“地磚?毯子?”

“不。”清河崔氏家主苦笑, “這是一塊浮冰。”

而他, 自身難保。

——崔家二郎殺妻, 罪在十惡,若從宥免,是長兇愚。

——當,重杖一頓處死!

崔家二郎被拖出去的時候,眼神中兇性都帶著茫然與錯愕,他怎麽會被抓呢?他可是崔家嫡次子,前些時候還拿了白鹽代言,風光無限。

憑什麽抓他?不就是殺個女人嗎?這年頭哪家男人不打媳婦?他只是把人打死而已!

當大杖重重落在他身上時,他痛苦地哀嚎出聲,血花一朵接一朵地濺出,哀嚎聲仿佛與哪道女聲合鳴。崔家二郎甚至不太記得自己是因為什麽和妻子爭吵了,也許只是小事?他只記得他用著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名琴,一下一下砸著那女人身體,那女人從掙紮悲鳴,到最後蹬了一下腿,死了。

只是可惜了他那一架名琴,臟了。

大杖一下又一下砸落,仿佛帶他回了那個夜晚,只不過身份調換,他拼命揮舞著手,想要撥開,卻被大杖砸懵了,只能反過來抱著腦袋,想要踡起身子,卻被踩住腳踝。

“啊啊啊——”

好疼!

他尖叫著,這時候,什麽清河崔氏身份,都不好使了。然而隨著時間逝去,他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嘴巴大張,聲音堵在喉嚨裏,像是一條尾巴被踩住,瀕死的魚。

仿佛有什麽東西掐住了他脖子,崔家二郎迷迷糊糊瞪著眼,發現是一雙手,白皙修長,指甲上瀲灩著紅光,在往上瞧,是一張面龐,蒙著光,看不清,只能看見一雙眼冷冷淡淡瞧著他,像尖刀,像利刃,崔家二郎越來越喘不過來氣,眼睛鼓瞪若青蛙,“嗬嗬——”發著氣音,擡起手,似想要推開那女人。

一杖落下,他眼睛一蹬,後足一蹬,腦袋便歪了下來,手半擡起來,又滑落,在身邊蕩了兩下,像極了少女在家中時,無憂無慮蕩著秋千。

“死了?”

“這畜生終於死了?”

負責杖斃他的侍衛還沒當回事地說著風涼話。

“死了也活該,發妻都能活活打死,這不就一畜生嗎?崔家也好意思說他只是脾氣爆裂了一點。”

“看他眼睛瞪成銅鈴,這是看見了什麽,連閉眼都不敢?”

“嘶——別亂說話,瘆得慌。”

*

“這是發生了什麽?”

百姓交頭接耳,聲響如同沸湯滾起。

長安城人流最多的路段,被官府立了個牌子,上面貼有好幾塊布,布上書寫墨跡,旁邊有小吏看守。

發現人越圍越多,那小吏拿起銅鑼,大聲敲響,人群一靜,小吏大聲道:“廣而告之,清河崔氏,崔家二郎殺妻,犯十惡罪,重杖打死。”

“什麽?清河崔氏?是之前山鬼發出來那些甜紙上記的清河崔氏嗎?”

“崔家二郎?我有印象,上面說他殺妻之後,崔家家主還幫他隱瞞,可憐女方家裏,至今還以為女方是重病不冶。”

“這麽狠的嗎?這些大戶人家喲,家裏真臟!俺村口打鐵的師傅,都比他知道疼媳婦!”

小吏等了兩三分鐘發酵,又是一敲銅鑼。

“廣而告之——”

“陛下自省!”

這次不是安靜了,而是湯水沸騰到炸鍋,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陛下自省會出現在一個小吏口中,各色口音都在喧嘩,滿臉茫然望著小吏。

他們只是普通平民,甚至什麽罪己詔都沒聽過,那些文縐縐話語,寫給的對象是天下識字之人,而平民,只能隱隱約約聽聞,似乎天子在為某某事情致歉。

而如今,小吏口中,竟是大白話,他們每一個人都能聽懂。

又是幾聲鑼響,把場面靜下來後,那小吏才清清嗓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