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許則試圖睜開眼睛,但沒什麽力氣,也不想看見面前的人,於是作罷。他感覺不到多少疼痛,只覺得手臂上有點燙,所以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意識模糊,許則唯一慶幸的是陸赫揚他們今天沒有來看他打比賽,不然會碰到唐非繹,會給陸赫揚造成麻煩。

而且自己還弄成這樣,太難看了。

唐非繹把在許則手臂上摁熄的煙扔到地上,又點了一支。他吐了口煙,輕飄飄地說:“還是那句話,最好別讓我查到你在跟別人合夥撈分成。你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這裏的規矩,上一個這麽幹的拳手已經是個殘廢了,你想當第二個?”

“……”許則艱難地張了張嘴,說,“我不打了。”

“什麽?”唐非繹嗤笑。

“我不打了。”許則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把話重復了一遍。

“怎麽,覺得自己攀上顧昀遲那幫人了,翅膀硬了?”唐非繹朝許則走近一步,俯身扣住他的下巴,“許則,你什麽時候這麽愛做白日夢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唐非繹說著,吸了口煙,煙頭的火光頓時燒得亮起來,他將煙頭再次對著許則,提醒他,“陰溝裏的老鼠,還沒爬上岸就想著飛黃騰達了,這可不行……”

煙頭即將燙上許則的手臂,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唐非繹猛地轉過頭:“誰——”

尾音還沒落下,有人一腳踹在他肩上,靠近脖子的位置。唐非繹摔到墻邊,吃痛地罵了句臟話,立即要起身反擊,但黑暗中傳來一道清脆的機械聲響,像開關,他的動作一瞬間戛然而止。

陸赫揚蹲下身,摸了一下許則的臉,摸到一片濕粘。他回過頭,唐非繹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太陽穴上頂著一把手槍。

“又是你啊。”唐非繹盯著陸赫揚,他看不清陸赫揚的臉,但能猜到。唐非繹笑了一聲,“第一次在後台看見你,我就覺得你眼熟,可是總想不起來。”

他狀似苦惱地“嘶”了聲:“你到底是誰呢?”

陸赫揚說:“讓他閉嘴。”

這句話是對保鏢說的,話音落地,保鏢移開手槍,同時緊跟著一記肘擊打在唐非繹腦袋上將他擊昏。

“許則。”陸赫揚放輕聲音,“哪裏最痛?”

“沒有……”許則一點點睜開眼睛,他真的不覺得哪裏痛,只是很累。許則問,“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

陸赫揚過去扶他,碰到許則沒有遮擋的大腿時發現他還穿著裙子。陸赫揚把身上的襯衫脫下來蓋到許則身上,撈起他的膝彎將人打橫抱起來。

保鏢別好槍,說:“我來吧。”

“不用,車開過來了嗎?”

“在側門了。”

陸赫揚抱著許則出了樓梯間,走到側門外的巷子裏。保鏢拉開車門,陸赫揚將許則放到後座上,調低椅背,讓他半躺下去。

他看見許則的手在座墊上摸了摸,陸赫揚問:“怎麽了?”

許則試圖坐起來看:“我把車弄臟了嗎?”

“別動。”陸赫揚按住他的肩,“沒臟。”

一個保鏢留下來開車,其他人上了陸赫揚來時用的那輛車。開車的保鏢在發動車子前將後視鏡扭到一邊,防止照到後座的畫面。陸赫揚抽了張濕巾,手指輕輕搭住許則的下顎,一點一點將油彩和汙血擦掉,露出那張原本幹幹凈凈的臉。

許則半睜著眼,目光一直落在陸赫揚臉上,他的很多狼狽時刻都被陸赫揚撞見,但還是沒辦法習慣這種難堪。只不過他們之間或許是見一面少一面了,所以要趁還能見面的時候多看幾眼。

“你要過生日了嗎?”許則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幹的問題。他的嘴角腫著,說話有點含糊。

陸赫揚拉起他的右手,手腕的部位上有被煙頭燙過的痕跡,四五個血肉模糊的印子交錯在一起。陸赫揚面無表情地盯著那裏看了會兒,然後擡起頭,朝許則笑了下:“嗯,下周五,你要送我禮物嗎?”

許則沒有回答,他之前隱約聽賀蔚提起陸赫揚的生日在某個月份,但沒想到是月初。許則開始思考自己能送得起什麽,可陸赫揚應該什麽都不缺。

“如果是要花錢給我買禮物的話,那就不是在下周五。”陸赫揚說。

“嗯?”許則不解地看著他。

“要買嗎?”

因為想知道陸赫揚的生日到底在什麽時候,所以許則撒謊了,他搖搖頭:“不買了。”

“嗯。”陸赫揚又笑了笑,說,“我生日在下周五。”

許則被他弄暈了,愣愣地看著他。陸赫揚戳戳他的臉,說:“你睡覺吧,到了我叫你。”

沒有問要去哪裏,也沒有問要做什麽,許則點點頭,疲憊地閉上眼,很安心地睡著了。

這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晚上,同為預備校的學生,有人安心讀書做題,有人出席上流宴會,有人紙醉金迷聲色犬馬……也有人在烏煙瘴氣的地下俱樂部打一場血淋淋的拳擊賽。很多種不同的生活在同時進行,概括起來也不過是錦衣玉食和赤手空拳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