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許則已經有一星期沒見到陸赫揚,從上周六陸赫揚離開他家,到今天周五——雖然兩人平時在學校也不太遇得上,畢竟不在同一棟教學樓。星期二的遊泳課是許則唯一能和陸赫揚見面說話的機會,但陸赫揚沒有來。

許則不可能給陸赫揚打電話或發短信詢問,因為不會做這樣的事,也沒有立場,就像他不會去深想陸赫揚那天走的時候為什麽會親自己。

一時興起也好,單純是覺得有趣也行,許則都不介意。他向來是破產者的心態,知道和陸赫揚相處的每一秒都算自己賺到,所以不多求也不多想。

放學後許則去了俱樂部,他到得早,放好書包後就去搬貨。貨車停在側門,許則來來回回搬了六十多箱啤酒。他把最後四箱推到倉庫裏,一箱一箱抱下來碼放好,去跟倉管報數簽字。像這樣的零工小費都是月底統一結算,沒多少錢,正好夠許則一個月的夥食費。

回到更衣室,許則摘下帽子和手套,身上出了汗,許則去衛生間洗臉,接著找毛巾擦脖子。他從桌子抽屜裏拿出油彩盒的時候聽到敲門聲,許則以為聽錯了,因為這裏沒人會敲門,都是用推或踹的。

門沒有反鎖,但許則還是走過去,把門拉開。

“又搬東西去了嗎?”在許則還沒來得及對陸赫揚的出現作出反應的時候,陸赫揚已經看到他脖子上的汗。

“……嗯。”許則目不轉睛,只是一個星期沒見而已,他以前在學校常常連著一個月都碰不到陸赫揚,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舍不得把目光從對方臉上移開。

許則意識到自己越來越貪心了,這很不對。

“給飲料機補貨嗎?”

“不是,搬啤酒。”

“搬了多少?”

“67箱。”

陸赫揚就沒再問了,他看了許則一會兒,擡手擦掉許則眼尾殘留的一滴水珠,說:“進去吧。”

其實許則覺得陸赫揚好像有點疲憊,是那種帶著煩倦的,意興闌珊的樣子。

進屋之後,看到桌上的油彩盒,陸赫揚問:“是要上場了嗎?”

“快了。”

“我幫你塗。”陸赫揚過去拿起油彩盒,“坐上來。”

他說坐上去,許則就聽話地坐上桌子。陸赫揚慢慢擰開蓋子,擡眼看了看許則,說:“衣服脫了。”

許則還盯著他的手看,聞言“嗯?”了一聲,陸赫揚把蓋子放到一邊:“塗完臉再脫衣服會蹭到領子上的。”

雖然往常許則自己也是脫了衣服再塗臉,但跟當著陸赫揚的面脫,兩者顯然不一樣。

“怎麽了?”陸赫揚似笑非笑,“你不是連裸照都給我發過了?”

想不到他會提這件事,許則立馬把視線移開,蒼白地辯解:“真的不是裸照。”

“嗯,沒脫完就不算裸照。”陸赫揚用指尖挑了一點油彩,看著許則。

許則撓了一下耳後,然後雙手拽住T恤下擺往上拉,把衣服脫掉。身上汗還沒幹,被空調一吹,涼得他輕輕嘶了口氣。

“腿張開點。”陸赫揚拿手背在許則膝蓋內側推了推。

許則把腿再分開一些,陸赫揚站到他腿間,擡起手往他臉上抹油彩。陸赫揚的動作很輕很慢,許則有種被他一點一點地描摹和撫摸著的感覺。也許這在陸赫揚眼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塗油彩而已,可許則心跳很快,快到馬上要被聽見,耳朵到後頸的那塊位置麻麻的。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只有眼睛和喉結時不時動一下,視線專注地集中在陸赫揚臉上。

陸赫揚的指腹從許則的額頭摩挲到鼻尖,把油彩抹上去,問他:“送你的手環怎麽沒有戴?”

“……”許則不知道要怎麽解釋,只能說,“我這個舊的還沒有壞。”

他來這裏是幹活打拳的,怎麽舍得把陸赫揚送他的手環戴著,被其他人盯上了也會有麻煩,畢竟那個手環很貴,不是他戴得起的。

“但你這個戴著會不舒服。”陸赫揚看著他的眼睛,“送你的拳套不用,送你的衣服不穿,送你的手環也不戴。”

“許則,不喜歡的話可以還給我。”

“不是。”許則覺得陸赫揚生氣了,他說,“不是不喜歡。”

“它們……很貴重。”許則說。

東西本身很貴重,對許則的意義也很貴重。

他是個連陸赫揚隨手給的紙巾都要偷偷保存在鐵盒子裏的人,像個固執的收集癖一樣留下關於他們之間的一切,以後用來回憶——盡管這些回憶微不足道,對陸赫揚而言只是人生裏不起眼的碎片插曲。

不過不要緊,許則簡陋慣了,一向沒有太高要求,現有的就夠他珍藏很久,他已經得到了比想象中多得多的東西。

“我沒有不高興,你別緊張。”陸赫揚把油彩盒放到一邊,“如果覺得在這裏戴不方便,那麽平常上學的時候戴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