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想…變成那樣。”

冰涼的手指若有似無拂過呼那策後頸,姬眠歡松開所有的魂術,他眸中殷紅淡卻,禁錮呼那策腰的手卻舍不得放開。

可他還有回頭路嗎?他不是呼那策想的那樣對未來恐懼,他是對過去恐懼,他已經發過瘋,殺過許多人了。

不論敵友,不論親疏。

“不會的,我在,”呼那策輕輕拍著姬眠歡的頭,他松開懷抱,捧起姬眠歡的臉試探親吻了一下對方抿緊的唇,又生疏地用手指抹掉霜睫上的淚,“這樣奇怪的修煉,你有覺得好些嗎?”

“哥哥,”姬眠歡突然笑出聲,看著眼底隱有擔憂的呼那策輕聲道,“笨死了。”

呼那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自己對玄池的意圖,可即便知道,也並未與他生疏,他想放棄思考,放棄籌謀與心機,無條件相信呼那策對他說的每一句話。

既然呼那策說不會,在姬眠歡真正發瘋之前,他都信自己絕不會變成那樣。

姬眠歡伸手摸摸呼那策右耳的耳墜,故作輕佻笑起來,“哥哥今夜怎麽好像是初次?”

他怕呼那策面皮薄難堪,將發情期一詞模糊下來,誰料對方看過來的眼神依舊懵懂,好像未能明白他在說什麽,姬眠歡只好直白道:“發情期。”

“發情期?”呼那策念起這幾個字,像是極為陌生一樣,他困惑道,“那是什麽?”

姬眠歡瞪大眼,他伸手捏著呼那策的臉往外拉,眼睛盯緊那張隱隱升起怒意的俊臉,不可置信道:“沒人告訴你嗎?”

“松手。”

盯著呼那策危險的眼神,姬眠歡也舍不得撒手,他膽大包天繼續捏,認定呼那策會縱著他,鍥而不舍問:“伯父不曾告訴你?淩長老也不曾告訴你?你這些年都在幹什麽啊哥哥?”

怎麽什麽也不知道,難不成都要自己來慢慢教?

姬眠歡轉念一想,登時喜上眉梢,覺得倒也不是不行。

提到父王,呼那策沉默下來,平靜道:“父輩忙碌,一些小事如何去打擾,不過若你所說的發情期是今夜妖力紊亂失常,確實是這麽多年頭一次。”

“哥哥從前,是不是剛成年就遇到了一些事情?”姬眠歡揣測。

“寒潭,在裏面被關了數百年。”從寒潭出來以後,又枷上鎖心陣,呼那策勉強回憶道。

“怪不得了……”姬眠歡自然知曉呼那策口中的寒潭是什麽,亦猜到鎖心陣,如此才過得一直無情無欲。

不過,他還是有一點打抱不平。

“淩長老就罷了,伯父畢竟是生父,怎得也不聞不問的,一句也不告訴哥哥。”

呼那策搖頭往外走,打算去看看習嫣二人的情況,慕容瀟已經將整座山隔絕,修士之中沒有修為高於他的,這才保全一夜安穩。

走出洞穴夜靜林深,呼那策望著天上的月亮,忽而感慨道:“傳聞人間的月亮是仙界月亮的投影,不知幾分真假,又說仙界的月是古神的一只眼睛。”

“妖界的月亮還是妖神的神魂呢,”姬眠歡接話道,“說來太陰妖神與古神,系一體雙生,都是天道之初孕育的神明。”

“都說太陰妖神性冷,古神性溫,可都是創世之神,高高在上,恐怕拋去外殼都是一樣的冷心冷情吧?”

說到這裏,姬眠歡敏銳覺得冷心冷情這一個詞太熟悉。

他目光悄悄落到呼那策背影,心想呼那策的一生都在護全族民與潛心修煉上,甚至發情期都毫不知情。

還未成神,好像已經丟棄七情六欲,有了神的冷漠與淡然。

可這並非呼那策本身的選擇,他本來應該是一個極溫柔的妖。

這是父輩給他的選擇。

狐狸天性多疑,姬眠歡冷不丁感到一股詭異的陰謀感,他後背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一遍遍仔細回憶有關呼那策父王的消息。

呼那策識海裏一點零星碎片,這位前任狼君的印象一直是強大,嚴苛,對兒子的態度卻難以窺探。

回望呼那策於妖而言短暫的兩千多年,再加上他偶爾言談的少時就被剝離開同輩,姬眠歡忽然想起一個極為怪異又恰當的形容,造神。

天資絕頂,心性純堅,倘若後天有意再斷絕其一切情愛雜念,圈出一塊最合適的地豢養,真是完美符合能催成妖修修煉成神的條件。

——沒有人敢靠近我。

他記起識海裏呼那策那句話。

——他們說,我吸幹了母後的血肉。

初聽,姬眠歡只覺得是風言風語,如今想到這點反常,不由得也要多幾分猶豫。

生而不凡者,必有異象,昆侖玉誕下神鳳慕容瀟那日有七彩祥雲,梧桐花開,與慕容瀟天資並肩的呼那策,卻未曾聽聞炎地有何異象。

如果有,那就是生產後的王後突然閉關,三月後飛升上界。

可倘若這是假的,不過是掩蓋的幌子,真相是如何的,姬眠歡直覺慕容瀟一定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