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歌輕蹙了蹙眉, 語氣很淡的回絕道:“不麻煩謝大人了。”

身邊人的呼吸似乎是窒了一瞬,沉默的瞬息是掩飾不住的難堪。

白歌覺得有些別扭,緊了緊手中的繈褓, 小小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這種怪異的氛圍,開始有些躁動的小聲哼唧起來。

嬰兒稚嫩的聲音頓時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沉默。

白歌連忙放低聲音,輕柔的哄著。

“孩子還小,禁不住這般折騰。”

身邊的人聲音更是柔和, 語氣裏幾乎帶著幾許哀求的意味。

“我並無其他心思, 你做我的轎, 我在外面走便是。”

他的聲音很低, 在這片雪地裏又顯得格外輕, 仿佛低到那厚厚的雪裏,在人心裏印出微涼的印記。

白歌聽得心底忽覺發酸,說不出的別扭。

不知什麽時候,身邊的人早都已經散去了, 白歌看著莫小鳶凍得有些發抖的狼狽樣子,又看看不斷吭嘰著的兒子,最終還是沒再出聲拒絕。

謝塵隨手將身上的氅衣扯下來, 走到莫小鳶身邊給她披上,嚇得莫小鳶連忙推拒, 眼神不斷瞄著白歌。

白歌輕嘆了一口氣, 沒說什麽,就看著謝塵安排了一頂小轎過來, 又讓奶娘陪著驚魂未定的莫小鳶。

待那頂小轎啟程, 他才走到另一座高大華貴, 明顯逾制的宮車前, 推開了木質雕花門, 又親自從車轅下拿出腳凳擺上,這才看向白歌。

白歌抿著唇,抱著恒兒,小心的踏著腳凳上了車。

厚實的宮車裏暖融融的,車輪壓在雪地上的,偶爾有輕微的轆轆聲和車外那人的腳步聲。

半晌後,外面才傳來聲音。

“今日的事,根源在我,大公主是被人引著過去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白歌就打斷了他。

“我知道。”

謝塵愣了一下,轉頭去看車窗,只是那車簾緊閉著,瞧不見裏面人的神情。

“是那位沈貴妃吧?”

白歌說著,語氣裏忽然帶上了輕笑:“不對,現在應該稱呼太妃娘娘了。”

剛剛在車上,冷靜下來,白歌就發現了這事情的不對勁。

這事情來的太過蹊蹺,怎麽就能這麽巧合,小鳶挑中了大公主鐘愛的東西,又被大公主看見了,若不是有人刻意算計,才真叫出鬼了。

仔細想來,太後對她明顯是一直在示好,若是想要對付她或是對付侯府,完全沒有必要使這樣的小手段。

再一盤點這後宮中,與她有過瓜葛的,似乎也就剩下那位曾經風光無限的沈貴妃了。

雖是小手段,卻也真是格外陰毒,今日若是莫小鳶被人推進了水中,她身邊又都是大公主的人,怕是人能不能活著都兩說。

沈貴妃看似是針對白歌,可對一個孩子下手卻又毫無道理。

窗外,謝塵又輕聲開口。

“三皇子已經封了郡王,她開春便要跟著去封地瓊州,我實在不曾想,她還會生事,這事全怪我沒能周全好。”

說到這,他聲音淡了兩分,似沁入了風雪的寒意。

“你放心,她到不了瓊州。”

白歌沒有再說話,寒風吹過車簾,掀起一道縫隙,露出她茭白的側臉。

謝塵看著她低頭溫柔的理了理恒兒的繈褓,免得孩子受了風寒。

白歌看向被吹開的車簾,掃了一眼外面。

沒了禦寒的氅衣,男人玄色的衣衫顯得有些單薄,玉冠下烏發上染了一層薄雪。

他一直在看著她,神情有種說不出的復雜,那雙深黑的眸子裏,似乎蘊著內疚和歉意。

直到車簾又輕輕落下,謝塵的心一直提著,可她沒再說話。

就這樣一路到了宮城門,謝塵也跟了一路,直到車停下,白歌從車上下來,領著莫小鳶和奶娘回到了侯府的車上。

他就這樣默默看著,心裏有無數話想說,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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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帶著莫小鳶回到侯府的時候,著實把莫夫人嚇了一跳。

她實在沒想到,怎麽就出去半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變得這麽狼狽,臉上還有著明顯的紅腫。

莫夫人頓時心疼的不行,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孫女,哪能不疼的和寶貝一樣。

莫小鳶一見了莫夫人,那一直隱忍著的委屈,頓時就全出來了,終於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哭著抱住了莫夫人,開始訴說在宮裏遇到的那些壞人。

莫夫人一邊聽一邊安慰,莫小鳶哭的累了,很快就在莫夫人的懷中睡熟了。

莫夫人招呼著婆子把小姑娘抱進屋裏睡,這才看向白歌,神情嚴肅的問:“到底怎麽回事?”

白歌將懷裏的孩子交給奶娘,又示意莫夫人屏退下人。

這才在莫夫人身邊,跪了下來。

莫夫人眼中訝異,連忙去攔她,一邊道:“你這是幹什麽,我不過是想問清楚事情緣由,又沒有怪你的意思,小鳶不是說是那大公主刁蠻無理嘛,與你有什麽相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