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雲寺是皇家寺院, 多為京中貴人祈福之所,亦是千年古刹。

說起來,白歌在京城待了這麽久, 卻還是第一次來白雲寺禮佛。

莫夫人領著她和莫小鳶與白雲寺的主持永慧大師見了禮,這才走進了正殿裏。

作為皇家寺院,每年有著皇家和勛貴們捐贈的大筆香火錢,白雲寺修建的十分莊嚴闊氣, 朱紅色的梁柱有兩人合抱那麽粗, 大殿中供奉的佛像金漆閃著耀眼的光芒。

那佛像很高, 結跏趺坐, 左手橫置左膝上, 右手向上屈指做環形,是釋迦摩尼說法像。

白歌站在佛像前,看著那眼簾微垂的佛,祂的臉上有一種平靜的悲憫, 跪在蒲團上,盯著佛像垂下的眼睛,雙手合十, 閉上了眼,虔心祈禱。

佛愛世人, 普度眾生。

她所求不多, 不需大富大貴,不盼佳偶姻緣, 只願往後余生, 能平靜安和足以。

點了柱香, 虔誠插在香爐中, 只見煙氣縹緲升起, 那種獨特的味道令人心神寧靜。

拜過了佛像,便來到白雲寺後院待客的廂房,莫夫人開始聽永輝大師講起佛經,這也算是高門貴族才能享有的特權。

這樣的時光總是顯得格外漫長,莫小鳶在一旁聽得昏昏欲睡,她年紀小,最是聽不懂這些玄奧的典籍故事,瞥了一旁正用心聆聽的莫夫人一眼,便悄咪咪的拉住白歌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往外走。

白歌把袖子往回扯著,沖她搖了搖頭,佛寺這種地方不是玩樂之地,尤其是皇家寺廟,多少是要規矩些。

兩人這邊的動作很快便被莫夫人發現,狠狠瞪了一眼過來。

“小鳶,在佛家清凈之地,怎可無禮冒犯。”

莫小鳶撅了嘴,不說話了,白歌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發頂以示安慰。

那位永慧大師看起來並沒有被冒犯的怒意,很是慈和的笑了笑,“女施主不必在意,小施主活潑靈動,是心地淳厚之人,所行所為都是出自本性,反而暗合佛理。”

莫夫人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想笑又忍住了。

她站起身來,對著永慧大師道:“今天多有叨擾大師,我先告辭了。”

永慧大師也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將她們送了出去。

走到門邊時,白歌落在最後,前面莫小鳶蹦蹦跳跳的拉著莫夫人已經走出去五六步遠,她忽聽身後的永慧大師誦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白歌驀然止住腳步,那蒼老的聲音嘆念出聲。

“一憂一喜皆心火,一榮一枯皆眼塵。”

她不由得在心裏接了下面兩句。

靜心看透炎涼事,千古不做夢裏人。

回過身來,她看向慈眉善目眼角低垂的老和尚,恍惚間仿若與大殿之中的佛像重合,那種悲憫之色從他低垂的眼簾中流露出來。

“施主不必憂枉,我佛慈悲,世人皆可渡。”

永慧大師說完這一句,卻沒有做任何解釋,只是重新合十雙手,做了一禮。

白歌從佛寺出來時,仍舊在想剛剛永慧大師的話,他從她身上看出了什麽呢,那種悲哀無望麽,所以有了那句安慰。

莫夫人看她神思不屬,便問了一句:“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白歌緩過神來搖了搖頭,只是她一路上都在想剛剛那句話,那個老和尚的神情,就連莫小鳶有意逗她也只是無力的笑笑回應。

漸漸地,她覺得胸口處越來越悶,悶悶漲漲的難受,呼吸也漸漸困難起來,耳邊的聲音開始遠去,變得不再真切,只隱約能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白歌,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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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遠侯府後院的演武場,平日裏莫家父女練功的地方。

莫廷紹從那一欄兵器架中勾出一杆槍,這槍一看便是用了有些念頭,槍杆有著被長期握持的油亮,槍頭紅纓有些褪色,槍尖卻依舊泛著鋒利的寒芒。

“謝大人,請吧。”

他手中握著那杆槍,隨意耍了一個槍花,槍尖在空氣中劃過時有破空的“嗖嗖”聲,接著靜止垂下離地面三寸處,槍尖映射著日光晃到旁邊的宋昌眼中。

宋昌忍不住後退一步,看向謝塵,這兩人不是要來真的吧,這莫廷紹是出了名的殺神,而且絕不是虛名,那是真刀真槍一場仗一場仗打出來的,謝塵一個文官出身,和他切磋豈不是找死?

他艱難的咽了口口水,挪動到謝塵的身邊,瞥了一眼他依舊有些白的病態的臉,幹澀著嗓子用極小的氣音勸了一句。

“妄之,要不今天先算了,你這傷還沒好呢,這樣,等明日侯府老夫人回來,我再來一趟和老夫人談,這莫小侯爺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你何苦和他一般見識冒這個險。”

謝塵沒有半分理會他的意思,徑直走到那一排武器前,從中挑了一把長劍,在手上掂了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