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李濱得知自家三爺沒打算現在就去宰了蘭若居的老女人, 心裏安穩不少,正準備去備馬,又猶豫著要不要勸三爺先把手包紮上。

正當他還在想要怎麽不觸怒三爺的情況下勸一勸, 忽然有小廝急匆匆的跑來。

“三爺,宋閣老差人過來,說有急事想與您一敘。”

謝塵泛著幽寒的眸子在那小廝身上掃過,臉色愈加的冷, 卻最終還是先去了宋府。

從宋府出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謝塵幾乎片刻都不想耽擱, 馬車也不願坐了, 直接騎著快馬便往莊子上。

等到莊子上的時候, 天已經黑透了。

他下了馬,腳步匆匆的往白歌的住所趕去。

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急迫。

他從沒像現在這般渴望見到她。

那種填滿了內心憤怒,絕望,和殺意, 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的理智,他整個人都仿佛泡在炙熱的熔巖中不斷的被炙烤,被煎熬。

在一片絕望死寂中, 唯有想到她,才能獲得一絲絲的平靜。

猶如深陷沙漠之人遇到甘泉, 那是一種帶著生機的希望。

在謝蘊這個他為之愧疚折磨半生的人在心中轟然坍塌之後, 他迫切的需要將生命中僅剩的東西抓在手裏。

只有看見她,待在她身邊。

不遠處的院落沒有亮起燈火, 想著屋裏的人應該是休息了, 他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只是在走到門前時, 他察覺到一絲怪異。

門口竟沒有人守著。

不僅門口沒人, 整個院子裏也沒有一個人。

他皺了皺眉, 心裏升起莫名的不安,但他沒出聲找人詢問,只是推了門走了進去。

腳步放的很輕,他緩步走到榻邊。

窗外已經是透黑的天,就連月亮都被烏雲遮蔽,屋子裏昏暗極了。

床榻上錦被微微隆起,似有個纖弱的人躺在那裏。

可不知怎麽的,他忽然從心底裏竄出一絲冷意,很冷很冷。

謝塵的手伸了出去,卻停在了那距錦被只有一掌寬的位置,接著他的手便僵在了那裏。

那只手停在半空中,然後慢慢地緊握成拳。

沒有處理過得傷口再此被崩裂,血順著那握成的拳頭滴滴答答的流下來,落在那錦被上,快速的被吸收進去,只在昏暗的光下,形成一朵朵陰暗模糊的血花。

他竟不敢去揭開眼前的被子。

就像那些他不願揭開,不願面對的真相。

他的呼吸開始慢慢地不再平穩,變得粗重而急促。

直到胸腔內積聚的情緒再也支撐不住,他猛地掀開了被子。

然後,被子下面被箍成一條的厚被子露了出來,可笑的是,那厚被子還被人穿了一件白色的絲綢中衣。

而中衣左邊的袖口上,壓著一只血玉鐲子。

只是一片昏暗中,那昂貴的血玉也不過是和那錦被上的血花一樣,並不鮮艷,反而顯得陰暗而模糊。

謝塵伸手將那只鐲子拿了起來,看了看,突然就笑了一聲。

只是那笑容還未落下,他只覺胸腔中一陣劇痛,接著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手中的鐲子頓時被鮮血浸染,只是與血玉的顏色混成一片,倒也瞧不出了。

李濱覺得這院子今日安靜的過分了,往常就算白歌姑娘睡了,也不會一個守門的人都不安排。

而且,也不知怎麽回事,李濱今天心裏總覺得毛毛的。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讓他神經都跟著緊張。

讓跟來的侍衛去外面找個人問問情況。

侍衛好不容易從院外叫來一個一直在白歌院子伺候的丫鬟,李濱看了一眼那黑暗的屋子,低聲問道:“怎麽回事,姑娘院外面怎麽連個守門的人都沒?”

那丫鬟看見李濱面色不好看,連忙有些委屈的道:“回李總管的話,不是婢子不想給姑娘守門,是前幾日辛媽媽告假回家了,小招傳話說姑娘今日身子不舒服,不想看見人鬧騰,不讓人進屋伺候不說,就連院子都不讓進,說瞧見了鬧眼睛。”

丫鬟撇了撇嘴:“她是姑娘近身的丫鬟,咱們也爭不過,只能不礙了姑娘的眼,都躲到院外去,就連飯食湯藥都是小招自己端進屋子去的。”

李濱又問:“那小招怎也不在門口守著?”

那丫鬟愣了一下,道:“小招不在門口麽,我下午瞧見她出去,說是姑娘交代她去給外面前些天來莊子做活的幾戶人家送些糕點,按理說早該回來了啊。”

李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問:“她什麽時間出去的?”

那丫鬟有些茫然的道:“快申時了吧。”

李濱正想再追問,卻聽屋裏忽然傳來“咣當”一聲,接著便歸於沉寂,半點聲音再無。

他覺得不對勁,在窗下低聲喚了句:“三爺。”

半晌,無人回應。

李濱心中大駭,也顧不上什麽規矩避嫌,趕緊奔到屋裏,只看見昏暗的室內,謝塵正倒在床榻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