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心中的念頭瘋狂湧動, 那種含著惡意和報復的情緒,有種突如此來的刺激感,令她感覺舌根發麻, 興奮的牙關都跟著顫抖。

她一動不動的盯著謝塵,那向來清透的眸子裏帶了些緊張。

“我想——”

說了一半,她忽然又停了下來,似乎有些掙紮。

腦海中閃過一張張臉, 戚國公對自己的威逼, 父親戚三爺揚下來的一巴掌, 蘇姨娘的表面功夫, 還有戚白玉, 還有薛氏。

還有眼前的謝塵。

這些人,每一個都是讓她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

心中的強烈的不甘戰勝了那一絲掙紮的脆弱。

她看著謝塵,勾著唇角一鼓作氣道:“如果我想讓戚國公府失勢,想讓戚國公和我父親失去他們最喜歡的, 權力。”

說著,白歌極難得的主動握住謝塵的手,柔嫩的手指穿過男人修長手指的縫隙, 十指相扣之時,她聲音又輕又軟。

“你能做到麽?”

鷸蚌相爭, 兩敗俱傷, 你也願意嗎?

謝塵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有些想笑, 卻又舌尖發苦笑不出來。

在他面前, 她就像一汪清水, 一眼就能見底, 所有的心機和欲望都袒露無疑。

幾乎是在明晃晃的告訴他, 她不僅不想戚國公府好過,也不想自己好過。

可是,就是這樣,他依舊覺得這姑娘可愛的緊。

真就像是中了降頭一樣。

他將掌中的手握的緊了些,那柔軟滑膩的手此時因緊張滲出了些許細汗。

白歌看著他舉起自己的手,微微低頭用唇在手背上觸了一下。

柔軟溫涼的觸感傳來,她聽見他低聲道:“只要茵茵想,一切都會如你所願。”

·

正月二十二,從前夜裏就飄了小雪,很快在地上覆了薄薄的一層銀白。

白歌裹著雪白的狐裘大氅,面無表情的站在謝塵身邊,看著韶音閣院中央的和尚們圍著靈台誦經超度。

那靈台上擺放著一個青瓷罐。

本朝喪葬之儀極有講究,不說未出生的嬰孩,就是兩三歲的孩子夭折後都不會辦葬禮,更不允許入祖墳。

只因風水學說上有講究,夭折的孩子陰氣重,辦葬禮容易找來邪祟。

謝塵便尋了法華寺的高僧在頭七這天做一場超度法事,為這孩子誦經祈福,之後靈骨也會送到法華寺的靈骨塔中,享世代供養。

謝塵本想著白歌還未出月子,見不了風,亦是怕她傷心,準備把法事放到佛寺裏辦。

但白歌聽了卻堅持要在韶音閣辦。

謝塵拗不過她,也只好答應下來。

白歌看著那靈台上的小小瓷罐被白須老僧收進檀木盒子裏,衣袖中的手緊攥起來,唇也被咬的發白。

謝塵將一眾僧人送了出去,格外囑托著進靈骨塔和立靈牌的事,回來後就見白歌依舊站在院裏沒動。

一旁的辛媽媽和丫鬟們都有些急的看著她。

謝塵看著她蒼白的臉頰,又去摸她的手,冰涼的嚇人。

他眉目一厲,對著邊上的下人們斥了一聲:“怎麽回事,連個手爐也不給主子備著?”

辛媽媽等人看著手裏的手爐,無奈的沒說話。

白歌回過神來,低聲道:“不怪她們,是我覺得這時候不該用手爐的。”

她心裏總有些歉疚,說不出,就只能用一種別扭的方式來抒發。

謝塵沒再說什麽,握著她的手進了韶音閣。

丫鬟打了熱水,他擰了一個熱帕子給白歌擦著手,又塞了個湯婆子給她,接著幫她脫了靴子,用手握了握那雙腳,也是冰涼的。

他眉皺的更緊了,有些後悔今日讓白歌參加了這場法事。

看著白歌把辛媽媽遞上來的姜湯灌下去,謝塵一邊讓丫鬟再端一盆熱水,一邊吩咐道:“去請太醫來看看。”

白歌被姜湯辣的眼裏有些霧氣,聽謝塵的話,連忙道:“這下雪天的別讓太醫來回折騰了,我暖和一會兒就好了。”

謝塵瞥她一眼,也不理她,伸手開始脫她的襪子。

白歌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面,這行為著實有些過了。

她下意識的就把腳往回收,卻被謝塵捏住踝部,微微用力送到了盆裏的熱水中。

“嘶——燙!”

白歌秀氣的眉蹙了一下,這時才反應過來謝塵要做什麽。

謝塵的手松了些,卻也沒放開,只是用手輕輕撩起盆裏的熱水到那瑩白秀氣的雙足上,讓那雙冰涼的腳盡快適應熱水的溫度。

白歌低頭看著謝塵的頭頂,一時有些發怔。

屋裏的眾人見了這一幕也都呆住了。

好一會兒,辛媽媽最先反應過來,打破了尷尬沉默的氣氛。

“是得請太醫來看看,女人做月子最是怕寒的,一個不小心就要留下難料理的病症,我這就去,這就去。”

說著,她沖屋裏的下人比了個手勢,拽著不甘不願的小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