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這, 這不可能,三房本就是庶出,三叔現在丁憂連個正經官職都沒有, 她哪有資格,而且她孩子都要生了,怎麽可能!”

戚白芷根本不信戚白玉的話,這話任誰聽都會覺得荒謬至極。

戚白玉靠坐著, 觀察著自己這位庶妹。

一張瓜子臉, 皮膚白凈, 眉眼長而媚, 肖似何姨娘, 但她或許也清楚何姨娘那種帶著些風流的韻味並不適合出身高門的貴女,因此刻意素淡裝扮,顯得氣質文弱。

只可惜,只是表面伶俐罷了。

這些天, 她在混沌的睡夢中總會想起當初與謝塵初遇的時候。

十年前那場瓊林宴,一身朱色錦袍的少年郎面如霜雪,清俊若月上仙, 讓她只瞧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當晚,她便去與母親說, 她要嫁給那個探花郎。

那時戚家身為皇後母族權勢正盛, 她身為戚國公嫡長女,容貌家世無不是傾城貴女中拔尖的, 想要迎娶她的世家子更是多到她懶得應付。

她從未想過這世上會有男人能拒絕自己。

可偏偏, 他拒絕了。

她在謝家門前攔住他的馬車, 卻只被那少年冷冷一瞥。

她不甘心, 千方百計探查得知, 謝塵身邊有一女婢,頗得他寵愛。

嫉妒讓她迷失了心智,派人趁那女婢出門之時將其擄走,喂了藥丟進城外流浪漢聚集的破廟裏。

可年輕不知世事人情她沒想到,那少年失了心愛的女子,沒有如想像中一般接納她,反而視她如仇敵。

後來,母親為了她能夠達成心願,終日與父親念叨,父親被磨得厭煩,又覺得謝塵確實是可造之材,這才出手拿了兩個謝老夫人娘家侄子的把柄,逼著謝家應了這門婚事。

她原以為得到了心愛的人,她會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到頭來,不過是生生磋磨了十年光陰,將自己磋磨成一個面容枯槁可憎的女人。

她看著眼前膚色白凈,眼中盡是驚疑戒備的庶妹,不禁想笑。

可笑的是,哪怕明知被利用,還有人要前赴後繼的踏上這條路。

果然啊,不愧是父親的女兒,都留著一樣的血。

戚白玉笑笑,對著戚白芷道:“我與謝塵夫妻十年,我比你更了解他,他若是沒那個心思,父親早就將人接走了。”

見對面的人陷入思考,她又道:“況且,我也不過是給你提個醒,對我這個將要入土的人而言,誰做謝夫人又有什麽所謂?”

戚白芷長眉擰著想了一會兒,才漸漸松開,換上一副溫和感激的神色。

她身子前傾,握住戚白玉的手,懇切的道:“我知道大姐姐是為我好,我該怎麽做,還請大姐姐賜教。”

戚白玉抑制不住勾起的唇角,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半晌,才又擡起身捂著帕子咳起來。

只是那雙低下的眸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興奮。

謝塵,戚白歌,戚白芷,這些令她痛苦的人,這些看著她掙紮著赴死的人,都會為此付出代價。

戚白芷出了謝府,寒風吹得她裹了裹身上的鬥篷。

上了馬車,戚國公盤問了幾句戚白玉對她說了什麽,都被她敷衍過去。

她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想著戚白玉的話,心中湧上譏諷。

戚白玉能安什麽好心才怪,她當自己是和她一樣的傻子嗎,簡單粗暴的一碗藥下去要那母子一屍兩命,然後被父親埋怨,還和她一樣被謝塵厭棄到死?

她未必也太小看自己了。

不過戚白芷承認,有一句話戚白玉說的是對的,那個三房庶女確實是她最大的障礙,必須要除掉。

但自己將來想要順順當當的進謝家的門,這件事就一定不能叫人想到自己身上。

她琢磨起剛剛戚白玉話裏透出的信息。

回到國公府,她很快將丫鬟叫來,道:“上次讓你辦的事情怎麽樣了?”

丫鬟道:“已經接觸上了,就是那個紅杏還挺謹慎的,什麽也不說。”

戚白芷想了想,讓丫鬟附耳過來囑咐了幾句。

丫鬟點頭正要退下,她又道:“再多等幾天,讓人悄悄將那紅杏給放了,別做的太假。”

看著丫鬟的背影,戚白芷眯了眯眼睛,有些事情若是細細籌劃,樣樣周全,勢必會露了馬腳。

而眼下,她要做的只是放一根線出去,然後靜觀其變,適時地推上一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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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晝短夜長,申時剛過,天色就暗了下去。

昨日又落了雪,這會兒沒了太陽,天色昏暗,路難走的很。

小招一邊小跑著從後院出來,捂著被凍得通紅的耳朵,沖門房小廝疑惑的道:“這大冷天兒的到底什麽事兒這麽急著叫我啊?”

小廝也有些抱怨的道:“剛剛前門來了一個姑娘,說是一個叫小招的丫鬟的遠方親戚,叫我送個信兒,我這打聽了一圈兒才知道小招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