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你以為呢?

遼東的事情一時半會解決不了, 趙士程只能遠遠地保持關注,再隨機應變,在這些年來,他早就已經能熟練地因勢導利, 在順應各種變化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他的手下也有足夠的主觀能動性, 有時做出的成績,連他自己都想不到。

所以,做為一個成熟的老板, 他最會的事情就是放手,相信手下才是正確選擇啊。

事事都管的領導那還是領導麽,那分明是九九六的打工仔,他如今已經脫離這個境界了……

“太子殿下, 五更了, 天快亮了,您該去講義司了……”有婢女端著洗漱用品前來喚人起床。

哦, 對了,現在已經是九月份,他需要重點關注的事情,便是各地秋收和秋稅, 也是一年最忙的時候。

趙士程頂著一頭亂發, 坐起身, 有些迷茫地托起下巴。

明明已經有那麽多小弟了,他也沒有事事都管,為什麽還是那麽忙?

……

江南, 九月正是水稻的收獲時節, 田裏的水早已被放幹, 水稻下的泥土形成一層層龜殼樣的幹裂,走在上邊,還能感覺到柔軟的泥水在滲出。

而冒著炎炎烈日的農夫們,正頂著鬥笠,拿著鐮刀,收割著地裏的秸稈,稻葉割人,稍有不慎,便會在手上割出一條口子,火辣辣地疼。但在這時節,卻無人理會這點小傷口。

因為日頭雖猛,但卻是水稻的收獲時農人最喜歡的天氣,他們的汗水在無風的陽光暴曬下一滴滴滾落在土地裏,卻也掩不住那心裏的喜悅。

收獲時節,他們最害怕的便是刮風下雨,沉重的稻穗非常脆弱,風雨會讓水稻倒伏、發芽。只有艷陽才是他們的救命天氣,更不提之後的曬麥,更是需要好天氣。

一些小孩提著籃子,在這火熱的天氣裏跟在父母後面,撿拾著稻田裏掉落的穗子,每撿到一個,都會高興地去求表揚。

而在村口的一處空地裏,村中那滿臉皺紋的裏正,正摸著稀疏的白胡須,坐在一棵大樹下,笑著給一名年輕兵將講村裏的事情。

“這茶葉可是老夫多年的珍藏,當年村後曾有一株野茶樹,不需要鞣制蒸作,僅以新葉沖泡便甘美無比,可惜啊,不知怎麽名聲傳了出去,讓那主持花石綱的吏員知道了,硬是把茶樹連根拔走,也不知便宜了哪裏的貪官汙吏。”老裏正輕晃著壺中的茶葉,“小村野茶,也只剩些陳茶,倒讓校尉大人見笑了。”

面前的將領面色上還帶著幾分稚嫩,聞言輕聲道:“裏正嚴重了,若不是村中收留,我與部將都要夜宿山嶺,叨擾已是不該,又怎能嫌棄。”

“校尉哪裏話,”那裏正正色道,“若不是你們清剿滅了那山中亂兵,我村中一百多戶人家不知還要被勒索搶掠多久,留宿才是多大點事,連飯食也應幫著張羅才對!”

可惜這位嶽校尉硬是不讓,不過這兩年村裏收成本也不好,嶽將軍不願意要村中奉養,他也是松了口氣。

嶽飛聞言,只是微笑不答。

太子殿下對於新軍十分重視,不但每月有足夠俸祿,且衣食從不克扣,原因就是要求他們出兵時,不得騷擾百姓,更不得劫掠。做為將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自然要做到。

那裏正又感慨道:“這些年,老朽見的事多了,但能活到太子殿下監國之日,可真前世積來了福氣……”

他叨念著從出生起,便是神宗變法,但身在江南,做為王相開源的重點,征伐西夏的負擔,大多壓在了他們江南。每年光是送糧的民夫,便不知有多少,後來哲宗征西夏,又搞了一次變法,江南便有了不舉子,而當先帝花石綱來,江南之地便有了凋敝之景,本以為這就是最差的情形了,誰知道又遇到了方臘起事。

方臘被滅後,許多響應起事的軍隊便潛入大山,成為賊寇,化為小股四散而去,騷擾地方,前些日子,就是後山那些賊人,要他們村子交出一千石糧食,不然便要燒了他們村。

這哪是他們這種小村給得起的,要不是嶽將軍前來相助,他們一定已經和那些賊匪同歸於盡了。

嶽飛當然說是應該做的,同時也問起了最近的收成如何,村裏的土地分配可有爭執,這些都是王洋大人要求他剿匪時需要收集的消息。

那裏正聽到對方問收成,不由笑了起來:“將軍,若是其它的人問,老朽必然是藏上兩分,但您問起來,當然知無不言。今年分地之後,朝廷又減免了各項雜稅,今年村中人都是起早貪黑,想盡辦法地拾弄莊稼,加上天氣不錯,是個好年,我估摸著,每畝地比起前些年,能多收五鬥糧食!這算到收成裏,每家每戶今年能多得一貫錢呢!”

嶽飛出身農家,聞言不由贊道:“那可真是個好收成!”

裏正臉上的褶子都笑得更深了:“那是,好些當家的都約好了,等交完秋稅,就把結余的糧食換成錢,去買些油,扯些布。這密州又出新布了,那小碎提花布都才賣六十文一尺,要是能用那布做一身嫁衣,那可是能傳家的!還怕新婦在婆家被欺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