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看清楚了

來到杭州, 當然少不得一番遊覽,趙士程倒也沒有心急,畢竟如今的歷史早就在他手下變得詭秘難測,雖然順著歷史大勢能做一番推斷, 但小的局部已經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比如現在, 歷史上方臘起義是1120年,而如今是1117年的年底, 離真正的起事, 還有兩年才對。

但因為他的操作, 遼國與宋國的局面顛倒,朝廷對江南的收刮又加重了, 所以, 他才敢斷言,摩尼教起事, 就在最近。

而且, 不在最近也沒關系, 以他對這些□□的了解,只要透露出摩尼教有造反的意思, 讓蘇杭等地的縣令知州嚴查, 那摩尼教硬著頭皮也是要起事的。

這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實在是東南之地,經不起朝廷這樣的亂來了,可以說,金人南下,反而給南宋續了一波命——金人不但推翻了原有的地主階級, 還順道解決了大宋的冗官、冗費、冗兵這三個大問題, 同時弱化了階級矛盾, 釋放了大量無主田地,順便在戰場上磨煉出了嶽飛、韓世忠這些名將。

可以說,如果當時大宋能遇到一個牛逼一點的帝王,比如李二、劉秀,那無疑就是天胡開局,可惜趙構做不到,於是在過了百年後,南宋又變成一個三沉兩積的國度,還極慘地遇到了崛起期的蒙古。

杭州的吃食十分豐富,和汴京比,最大的特點就是食材十分的新鮮,西湖的各種魚兒蓮藕都是現殺現撈,除了街道上隨處可見的乞丐窮人外,是一處極為繁華,且商業氣息濃厚無比的城市。

但是,這裏的百姓面色愁苦,走了一條街,感覺都是死氣沉沉,好像被壓迫得擡不起頭的社畜,滿臉都是苦大仇深。

趙士程出門穿得很平常,青帶束發,外套普通的麻衣,內裏穿著羊毛衫,手上拿著一個小手爐,張榮也隨他一起,而趙家大哥從海上下來後就,一直保持鹹魚狀態,還沒恢復,趙士程便也不叫他了。

兩人隨便坐到一家街角的面攤上,要了一碗素面。

素面很是筋道,配著帶著黏液的葵菜,加了幾滴醋和鹽,別無其它。趙士程吃了兩口,看面攤的生意不如何,三張桌子就坐了他和別人一個中年人,不由得那攤主道:“小哥,這杭州不是東南形勝、十裏繁華麽,怎麽我過來,看這街上十分冷清啊。”

那攤主是一對夫婦,婦人還背著一個小孩,聞言那男主人道:“公子是外地人吧?這還不是花石綱鬧得。十多年前,朝廷還只是拿太湖、靈璧、慈溪這些地方的石頭,還能勉強支應;後來,又要福建的荔枝、龍眼、橄欖,再後來,要海錯、要奇花異果;今年,又要攤派力役,這運河上的商船不是被征用,就是被擠在一邊上不了河道,你說,這商市,怎麽熱鬧的起來。”

那婦人也吐起了苦水:“前幾個月,朝廷要州裏起兵勤王,我家大兒過了十六,也被征走了,到如今都未回來,問同行的兵差,說是路上走失了。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這便罷了,沒有屍身,便不能給兩月的撫恤,我的兒啊。”

趙士程皺眉道:“這也太過了,你們不能找鄉裏要麽?”

“怎麽找?”那婦人苦澀道,“我家是城廓戶,那管兵籍的朱都頭家裏有人在應奉局當差,哪裏會顧我等死活。”

說到了傷心事,旁邊的男人也坐在長凳上,唉聲嘆氣。

倒是旁邊的吃面客人多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繼續把面吃完,起身離開。

趙士程又問了他們一些話,從他們的嘮叨裏知道了許多細節。

江浙與川蜀是大宋稅負的最大來源,只是,大宋再演當年四川的王小波起義,所以這些年來,對四川路的收刮要謹慎很多,畢竟那裏太容易割據,大軍入川耗費也極為龐大,而朝廷對東南搜刮,就沒有那麽的文明了,因為京杭大運河,不但給江南帶來的便捷通路,也帶來了極為方便的運輸——方便搜刮的運輸。

最簡單的道理,福建和四川都有荔枝,但福建的荔枝順著河運送到開封,快馬的話,能做到三五天送到,而四川經過蜀道送過去,就算是快馬,也變成荔枝幹了。

同樣的道理,太湖石、椰果、木竹,東南送過來,都方便又快捷,還便宜,如此一來,那可不就緊著兩浙的羊毛來薅麽?

更重要的是,兩廣、福建、湖湘之地,都還不是後世大開發狀態,而是瘟疫橫行的偏僻之地。這些地方,不生亂、不受災,不找朝廷要錢,那就已經是很給朝廷面子了,簡單地說,花石綱在這些地方花的費用,大多還是要江南之地來承擔。

如果只是給錢,江南還能忍一忍,但花石綱給他們最大的麻煩,就是力役——不只是出錢,還要出人。前兩月應奉局在台州仙居的十四都發現一株八百年的奇木,葉若鴨掌,秋冬之時,將一大片土地鋪成金毯,立刻便招了一千多民夫進山挖掘。專門開了一條路,將此木送入河船,花了三個月,直到最近,才將這樹送到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