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我們是朋友麽

“簡直欺人太甚!”太子宮裏, 趙桓猛地將茶杯擲地,怒發沖冠。

他的心腹耿南仲在一邊勸道:“太子息怒,事已至此, 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先安撫東宮舊人為要……”

他其實也有些埋怨太子的沖動, 先前蔡京獻給太子一套極品玻璃酒器,精致剔透,全無雜色, 在陽光下有七彩之輝光, 傳說是大食送來珍寶, 想緩和與太子的沖突。

結果太子深恨蔡京, 直接當場訓斥“天子大臣,不聞道義相訓, 卻持玩樂之具來削我志氣麽?!”, 這還不算,更是當場命左右擊碎酒器,讓蔡京無顏以對。

但這老頭沒有當場發作,回頭卻是找了打碎酒器的太子詹事陳邦光的麻煩, 隨便找了個理由將他打發去了池州洞霄宮當一位道觀使,太子卻對此無可奈何, 一時間, 東宮人心浮動,都擔心自己被殺雞儆太子。

“安撫?”趙桓冷笑一聲,“我名為太子, 但內裏如何小心, 你們難道不知?”

一個太子, 連護住自己手下人的實力都沒有, 那以後還有人會投奔於他?

而且這事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陳瓘父子也是因為他,死的死貶的貶,但他卻連幫著上書一聲做不到,還是前些日子封了太子,才免去了陳瓘的流放之刑,他兒子陳正匯的罪名卻還是翻不過來。

耿南仲也長嘆一聲:“太子您萬金之軀,那蔡京已經垂老之身,何必爭這一時之氣。”

趙桓垂下眼簾,他也知道那時沖動了,但一想到這些異寶,他這東宮都見不到,蔡京卻是可以隨意拿出,還當寶來獻他,加上新仇舊恨,便忍不住下他臉面。

他不想再提此事,只得勉強提起精神,生硬地轉移話題:“那趙士程,如何說了?”

越是被打壓,他便越想立下功勞,而趙士程手上的東西,是他如今能找到,最容易的功勞了。

耿南仲無奈道:“如今,那趙士程不願意放手,說那幾個女真人與他頗為投契,但臣以為,都是借口,這些日子,蔡京、童貫、梁師成、張叔夜等人,都在拉攏他,便是傻子,也知道這幾個女真人大有幹系,想是他準備待價而沽罷了。”

提到張叔夜,趙桓神色微有緩和:“那你如何看?他會將這幾個女真人交給誰?”

耿南仲思考數息,才謹慎道:“殿下,您與三殿下畢竟關系到大位之爭,依臣之見,當年趙仲湜因為與簡王相交,結果在陛下繼位後受了不少打擊,那趙士程受此影響,怕是不會願意卷入其中。”

趙桓有些心煩:“這倒也是,他對吾之招攬視若無睹,對老三亦如此,可若讓蔡京得了此功,豈非更助長他們氣焰,童貫梁師成等人更與蔡京是一丘之貉,這些人裏,也就張尚書算得上滿朝文武中難得的清流。”

耿南仲點頭道:“不錯,只是……張尚書勢單力孤,怕是不能成事。”

趙桓沉吟片刻:“那,咱位不妨幫張尚書一把,也算是回報蔡京一二,免得讓他以為吾東宮都是泥捏的。”

耿南仲低聲道:“是!”

……

離開太子宮,耿南仲很快去澤園玩耍,在自己常定的雅間裏看了一出樂劇,這是澤園最新的曲目,有唱詞有身段,還有樂曲,需要時,更有飛絮做雪等奇異場景,而且一天演出不完,得每日一出,耿南仲每日追看,從不缺席。

當然,更重要的是,隔壁包間裏的張叔夜也很喜歡此劇,從不缺席。

他在旁邊敲了敲墻,很快,隔壁也敲了數下,耿南仲心中有數,過了片刻,張叔夜便從隔壁走來,兩人一邊飲酒,一邊觀劇,同時也對如今朝廷眾人爭奪的女真護衛之事,交換了意見。

耿南仲代表太子表達了對張叔夜的支持,張叔夜則是感謝太子,感謝耿大人,感謝朝廷,然後表示了自己上書陛下,弄出的味素之物,願意和耿大人家的子侄合作,必不會讓他吃虧。

兩人都對此表示了滿意。

於是兩人又愉快地觀看起了台上的戲目,這出戲的劇情是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愛情故事,那位扮演楊玉環的伶人長得極美,唱得也動人,如今這出曲目《長恨歌》已經演到了“婉轉蛾眉馬前死”,算是高潮了。

耿南仲撐頭笑指那伶人道:“這女子如今大名可是堪比李師師了吧?”

張叔夜搖頭:“李師師盛名二十年,雖已年華老去,但余聲尤存,這位,還是少了些底蘊啊。”

耿南仲不由搖頭:“皆是風塵女子,這底蘊也就是看恩客有多大名聲罷了,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張叔夜點頭,此時戲已落幕,兩人事已談妥,耿南仲便先行告辭,因得散場人多眼雜,耿南仲先走,張叔夜則準備等會再走。

待得耿南仲走遠,張叔夜才冷淡地垂下眼,倒了一碗酒,輕輕搖晃:“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你們看到的,卻只不過是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