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義不容辭

大觀三年的冬天冷得特別早。

趙士程的房間放了火盆, 還是很冷,小手練字沒幾天,食指的第二指節就生出了一個凍瘡, 紅紅的特別癢, 塗了他自制的凍瘡膏才好了些。

種氏看到了就很心疼,不但禁止了兒子練字, 還親手給兒子織了一副羊毛手套,就是做得不太好, 不是缺針就是多針,凹凸不平。

但老娘怕兒子冷,兒子還能反對不成?

於是在他妥協後, 不但有了手套,還有了虎頭帽、羊毛護脖、護耳……而趙老爹也因此多了一項新愛好, 那就是去看老妻給兒子換裝, 兒子那反抗失敗的表情簡直能讓他笑上半個時辰。

趙士程忍了又忍, 終於忍不了, 決定同歸於盡,他積極學習織毛線, 給母親織了紅紫配色的護額,給老爹織了說是條龍看著更像泥鰍的腰帶。

趙老爹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忙不叠地跑了, 種氏糾結許久, 還是覺得這玩意戴不出去,就這樣一番折騰後,趙家人終於相互妥協, 只做紀念收藏, 不用穿戴。

就這樣, 在和諧美滿的家庭環境中,新的一年降臨了。

趙士程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他這時也感覺到宗室身份的好處了,基本上,只要他不作死,不去觸及紅線,那麽,不管他是欺男霸女還是壓榨貧民,都不會有人管,可以讓他安安靜靜地在前期發育。

過了年節,趙士程準備繼續在家裏貓冬時,小蟬傳來消息,說宗澤要請他喝茶。

宗老頭一向不主動打擾他,這是有什麽事情麽?

馬車行進在覆蓋大雪的道路上,周圍的大小房屋裏都傳來陣陣的機杼聲,如今的密州城,已經是一個新興的紡織中心,羊毛產業已經初步展露了它的獠牙,紡紗機的改進讓毛線的產出速度提升了數倍,而依靠市舶司的便利的海運,這裏的羊毛開始遠銷江南、遼國、高麗、扶桑等地,大大提高了無數密州家庭的收入。

羊毛線的價格自然也沒有最初時那麽高,但抵不住這東西產量大啊,而先前與趙家簽訂了最初合約的蘇家,憑借著先發優勢,織出了柔軟輕薄的羊毛料,這種的面料一改絲綢、麻布的柔軟,顯得十分硬挺耐磨,沒有飄逸垂墜感,可卻極適合做男裝,同樣的寬袍廣袖,男子穿起來很有精神,連甩袖子都十二分的有氣勢。

趙士程對面前這一幕很滿意,他現在已經逐漸在剝離羊毛業務,而主營制堿,紡織的蛋糕太大,他一個人是吃不完的,制堿的產量足夠他在進行之後的計劃。

倒是他準備的制皂業遇到坎坷,油料的問題很難解決,植物油和動物油人吃都不夠,更不必說用來制皂了,如果能弄到油棕樹的種子就好了,讓人去東南亞種植,那玩意產起棕櫚油來簡直開掛,一畝能出四百斤油,是大豆的十倍,還能解決食用問題。

可惜這玩意在非洲西部,□□對他們的經濟作物的管理,就像是東方對茶葉和蠶桑的管理一樣,敢隨意販賣的,都是天大的重罪。

在心裏盤算著下一步時,他到達了自己的神霄職業技術學校。

因為有熱水食堂,交通方便,這裏如今已經變成了趙士程與夥伴們的接頭地點,趙士程專門隔了一間房間做為會議室,林靈素人菜癮大地提了“群英堂”三個字在門上。

趙士程看到這個名字後,讓學校的木匠把椅背雕刻成蘿蔔的形狀,讓林靈素大感不解,不懂為什麽徒弟為什麽要把萊菔弄在椅子上,更GET不到徒弟叨念的“蘿蔔開會”是什麽意思。

所以,趙士程走進群英堂時,就見宗澤裹成一團,正坐在蘿蔔椅上,觀看一本書,見趙士程來了,便笑盈盈地起身,將小孩迎到坐位上:“小公子,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

趙士程心中打了個突,忍不住道:“有事說事,你這樣我慎得慌。”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宗澤笑道:“你這便是冤枉老夫了,老夫只是見了今年歲丁數,甚是感激,這才過來謝過小公子義舉。”

趙士程怔然道:“人丁關我什麽事?”

宗澤給小孩子倒了一杯茶,溫和道:“自然與你有關,本朝口賦和丁賦甚重,小兒未及冠時,每年要給掛丁錢三十文,成年之後,需繳身丁錢七十文,許多貧寒之家,不敢多生,每有子嗣,或棄於野,或溺於水,以此逃避丁錢。”

說到這,他舉杯敬道:“小公子啊,老夫為官十數載,無論如何勸課農桑,興修水利,卻還是無法止制治下這溺殺子嗣之舉,但今歲,這密州之中,上報的掛丁錢卻驟然多了兩千余份,這都是你帶來的善功啊!”

趙士程被說得有些臉紅:“這,我又沒給他們錢,是他們自己的努力賺錢養家,你何必謝我。”

宗澤感慨道:“若非你以羊毛之利,供養上下,他們又如何會養育子嗣,這世上,努力求存之人何其多,但能為萬民尋到出路的,又何其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