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聲望崇拜

九月初的海風帶著燥熱和鹹氣, 吹拂在這片巨大的工地上。

如山的木料堆積在碼頭,力夫們兩兩一組,將一根巨木推上輪車,捆緊之後, 一人拉一人推, 艱難蹣跚地走在坡道之上, 每個腳印幾乎都印入了泥土,有汗水滲入。

工地上的木匠們正揮汗如雨,鋸木、打卯、拋面,不遠處,石匠們將一根根鐵錐打入巖石, 敲出平整的石片, 整個工地硝煙彌漫。

直到開飯時,他們才紛紛放下工具,湧到挑著幾擔炊餅的廚子那裏, 每人抱上三四五個, 拿竹筒打上一份湯水,蹲在路邊,大口吞咽。

湯裏飄著幾塊蛤蜊肉, 算是在海邊工作時難得的葷腥。

一名年輕人灰頭土臉地拿起一個炊餅,在一邊細嚼慢咽。

他的外表文弱, 膚色甚黑,相比其它工人, 他有一個小馬紮可以坐著吃, 顯示著不同的身份。

“王管事, 今天的進度有點慢了, 北邊的溝渠那裏都是石頭, 耽擱了時間,要不要讓他們在夜裏多做一會?”一名工頭坐在他旁邊,一邊吃一邊問。

“不可,夜間做活容易出事,回頭看哪個隊先做完,能不能抽些時間來做,多給他們點工錢,把工期搶回來。”王洋把嘴裏的炊餅吞下去。

“昨天那些為了煤渣打起來的工人,怎麽處理?”

“每人罰款二十錢,那些剩下煤渣,用完了麽?”

“沒有。”

“把那些撿起來,到日照鎮換些麻油,拌在鹹菜裏,回頭給他們加菜,免得又鬧出事,以後其它的雜料,不打起來沒事,打起來了,就同樣處理。”王洋一邊吃一邊交待。

工地大了,總會有些雜料,如混在煤渣裏、沒有完全燃燒的煤塊,鋸木後剩下的木灰,石料裏剩下的碎石,賣不上幾個錢,那些匠人撿了,也就能掙個零花錢,王洋平時對這些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為這個打起來,那就不行!

“我去安排。”工頭又道,“剛剛又碼頭又到了一艘船,是趙家的船,說是要建窯的材料。”

“行,我等會去看看。”王洋應道。

那工頭便離開了,王洋喝完最後一口湯,便匆忙過去,和趙家的大船接觸,給他們指引施工位置,還給這裏匠人打好招呼,忙了一個多時辰,才略有空隙。

一天之後,在臨時修出的簡易木屋裏,王洋點著燈,給今天的工作寫下記錄。

最近的工作,讓他得到無數的成長,讓他知道先前那讀死書的自己,何等淺薄,而見過了這些勤勞的匠人,他才知道,自己若是主官,一言一行,都關系到的無數人的生活。

他已經對先前的筆記,有了更深的理解。

然後想了想,又提起筆,寫了一封信。

一別七月,父親大人身體安健?兒一切安好,今於知州宗澤麾下叢事,暫未潛心科考之事……

他在寫裏寫和宗知州相識數月,得了對方賞識,關於那些自己想不通的問題,知州幫他問過後,交給他一封信,信裏,他那幾個想不通的問題,對方都簡單地回答了。

而對方的回信,讓他整個人的想法都得到了升華,他已經準備寫一本書,當然不指望你二程張載那般驚世,只是一家之言,但等寫好了,他希望父親也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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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彥崇現在的狀態並不是太好。

趙士程正在給幾個小弟上幾何課程。

點線面,這些簡單的東西,都很容易學會,但到後來的證明三角形兩個角三個角,平行和垂直時,就開始讓這些沒有接觸過“概念”這個抽象思維的小弟們頭痛起來。

種家舅舅做為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比較想跑了,但直接走肯定是不可能的,於是便忍不住問道:“學這些蠻夷之學有什麽用,既不能科考,又不能領兵打仗。”

趙士程皺了皺眉頭,放下手中的粉筆,也覺得直接學這些將來肯定會受到阻力,只能又重新開一堂課:“那我們就來說一說,為什麽要學這些蠻夷之學。”

於是幾個小弟們紛紛來了精神,只要不講這種純理科,小公子的課還是很有趣的。

趙士程首先問:“先問一個問題,自春秋論語書成,至如今,有多少年了?”

這個問題可把在場諸人問倒了,眾人面面相覷,無法回答。

“一千六百年,而我手上的這本書,也幾乎是西方的先賢,在同一時代寫出來的。”趙士程拿著手中那出爐不久,由自己修改過的翻譯版本,“所以,我們的學科,在久遠程度上,是差不多的,那麽下一個問題,儒學的作用是什麽?”

“當然是經世濟民,教化天下,今天子以德治世,讓天下安寧,百姓樂業。”說到這個,種彥崇可就不困了,這是他學了十幾年的東西。

“那麽,如今以德治世,自漢武帝獨尊儒術以來,天下可有大的改變?”趙士程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