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君臣作畫

魏無晏將象牙狼毫筆搭在水晶靈之孟筆架上,扭了扭略有泛酸的手腕。

她擡眸看向書房,見房中只有詹公公一人在收拾桌案上的器皿,心想攝政王應是處理完政事後,出去透氣了。

魏無晏一時興起,抽出一張澄心堂紙,又從筆架上挑揀出毛質較軟的鼠尾筆,沾了幾下墨水,便開始筆墨橫姿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個人物躍然紙上,細細看去,原是幾位身穿朝服的男子伸長脖子張望著一張輿圖,而輿圖旁邊,站立著一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子。

魏無晏自打從上書房輟學後,整日呆在漓錦殿無所事事,除了平日看一些閑書,唯一的愛好就是丹青。

除了山水花鳥,她最擅長人物丹青,她時常會坐在禦花園的八角亭中,觀察匆匆來往的宮人,抓住他們身上的特色,草草描繪上幾筆。

今日她突然興起,手下筆墨流暢,寥寥幾筆就把方才書房裏眾位大臣歡呼雀躍的表情刻畫得栩栩如生。

只是在描繪攝政王那張下飯的俊臉時,白玉桃形硯堂裏墨汁漸少。

“小福子,快來給朕來研墨。”

魏無晏喚了一聲守在旁的小福子,繼續埋頭作畫。

心無旁騖的她自然沒有注意到,一道頎長清雋的身影正立在她身旁,在聽到她的喚聲後,擡手阻止欲要上前的小福子,男子骨節分明的長指揀起紅木盒裏的墨錠,在硯堂上研出墨汁。

重新沾墨的魏無晏很快完成了畫作,她隨手在空白處書寫下幾行詩:“驍勇不失少年狂,上登青天攬日月,下闖東海洗乾坤。”

她看向完成的畫作,滿意地挑了挑黛眉,歡快問道:“小福子,你看朕畫得如何?”

“陛下妙手丹青,筆墨精妙。”

聽到頭頂傳來攝政王清冷的聲音,魏無晏眉峰回落,手握的鼠尾筆驚得一抖,霎時間給畫中八面威風的玉面郎君添了一小撮佞臣面相的小胡子。

“愛卿...怎麽一聲不吭站在朕身後,真是嚇了朕好大一跳。”

魏無晏訕訕笑道,想要將桌案上墨跡未幹的畫作收起來,卻被攝政王擡手抽走。

“陛下畫得不錯,只是畫中的輿圖涉及大魏機密,還請陛下忍痛割愛,將此畫賜予微臣保管。”

攝政王話說得客氣,還未等魏無晏開口應準,便把畫交給詹公公收了起來。

魏無晏眼睜睜看著詹公公將自己又一條得罪蛟龍大人的罪證封入畫軸,心中哀嘆一聲。

她與攝政王結下的梁子,怎麽好似民間的印子錢,越滾越多了?

估摸攝政王清理完阻礙他化神真龍的攔路虎,待男子黃袍加身的那一日,就是她踏往極樂之時。

“攝政王客氣了...朕潦草一畫,未能刻畫出愛卿一半英姿,待到今年春搜的時候,朕定當嘔心瀝血,為愛卿作上一副獵虎圖,再讓禮部用赤金寶石裝裱,懸掛在禦書房正堂之中。”

陶臨淵薄唇微勾,黑沉沉的目光打量起一臉惋惜的小皇帝,饒有興致道:“不知皇上的丹青之技師傳何人?”

魏無晏誠然道:“朕不曾得名師指點,只是閑暇之余的消遣罷了。”

聽過小皇帝的話,陶臨淵再看向紙上一手漂亮工整的顏體小字,眸光微斂,意味深長道:

“古人道人如其字,微臣觀陛下的字,稱得上是柳骨顏筋,筆力脫俗。”

小皇帝無論在丹青還是書法上,都遠勝於他那幾位故作風雅的皇兄,卻不曾在眾人面前展露半分。

這種喜歡藏拙的人,並非是傀儡擺件該有的心思。

面對語調驟然轉冷的攝政王,魏無晏露出嬌憨的笑容,她拿起剛剛手抄的訓誡,喜滋滋問道:“愛卿此言當真?沒想到朕在書法上還有這等天分,難怪當年五哥...”

話說了一半,小皇帝明亮的眸色轉暗,唇角的笑意也清淺下幾分。

“朕肚子餓了,攝政王與眾位大臣議政這麽久,想必也餓了吧?”

見小皇帝話鋒一轉,又扯到了晚膳上,陶臨淵亦沒有再追問。

當年小皇帝落水後大病了一場,明德皇帝對此事不聞不問,只因五皇子的生母賢妃乃是翰林院士之女。

想必小皇帝在年幼時便懂了樹大招風的道理,故而收斂鋒芒,低調過活。

“微臣是有些餓了。”

陶臨淵淡淡一笑,與小皇帝並肩而行,君臣二人前往偏殿。

詹公公將畫軸放好,心裏感嘆小祖宗膽子真大,居然敢在太歲臉上動筆。

他方才在書房裏瞧得清楚,攝政王早就站在小皇帝身後,將小皇帝即興而發的潑墨之作從頭觀賞到尾。

興許是因幾位內閣大臣的一通贊賞,攝政王今日的心情不錯,那張素來不苟言笑的俊臉在看向作畫的小皇帝時,居然溫化了幾分,唇角勾著淺淺的笑意。

嘿,有道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別瞧小皇帝行事莽撞,偏偏就入了攝政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