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君臣執手

魏無晏呼吸一滯,擡眸凝視陶臨淵深邃的眸子。

天邊朝霞旖旎,細碎柔光落在男子古雕刻畫的五官上,卻照不透他眸底的情愫。

魏無晏曾聽幾位皇姐私下裏議論,說鎮北王龍章鳳姿,天質自然,堪稱大魏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尤其是鎮北王在秋獵時身著戎裝往眾位大臣裏一站,卓卓如仙鶴之在雞群,引人側目。

今日魏無晏有幸近觀大魏第一美男子,發現那幾位喜歡誇誇其談的皇姐們在鎮北王的容貌上倒是沒有言過其實。

男子劍眉星眸,鼻梁挺直,薄唇紅潤。

不知何時,二人竟離得如此之近,近到魏無晏能看到男子冰冷墨眸映出自己僵硬的小臉。

魏無晏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道:

“朕...朕聽聞鎮北王與皇後曾是舊識...心想愛卿與皇後多年未見,正所謂江漢曾為客,相逢每醉還,朕與皇後還未飲下合巹酒...不如愛卿今夜就...就歇在福寧殿裏,替朕與皇後飲下合巹酒,再...再...”

魏無晏紅著臉說了一半,就羞於再言了。

帝後大婚當日,一國之君居然明晃晃幹起花樓老鴇的活計,主動將亂臣賊子迎到龍榻上與皇後共赴巫山。

自己可真是個連史官都不忍落筆的窩囊帝王啊!

沒等魏無晏感嘆完,忽聞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

“微臣聽聞,金人將領在城下對皇後言語輕浮,陛下怒發沖冠,不僅怒斥羽林衛統領,還聲稱大魏男兒寧死不屈,鼓舞守城軍與金人血戰到底...”

魏無晏驚訝地擡頭來。

鎮北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自己幾個時辰前在垂拱殿撂下的話,這麽快便傳到他耳中,想必宮裏早就布滿了此人的耳目。

看來就算沒有金人來襲,大魏王朝亦是大命將泛。

“莫非在陛下心裏,覺得微臣比燒殺搶掠的金人還貪得無厭?”

男子神色淡淡,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但身上散發的凜然寒氣,卻隔著密實的墨絨大氅,蔓延至魏無晏的四肢百骸。

魏無晏不禁後退兩步,腳下被逶迤氅擺一絆,直直跌了個跟頭。

這一次,男子沒有再出手相助,而是冷冷睥著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新帝,淡漠道:“陛下忍辱負重,獻妻為妾,是想學勾踐臥薪嘗膽,最終手刃吳王嗎?”

男子高高在上,泛著冰碴兒的鳳眸微微眯起,修長手指不經意滑過腰間垂掛的龍淵劍。

“鎮北王說笑了...朕的母妃在病逝前飽受頭疾所擾,故而,朕曾在太醫院習得一套推拿之法。朕見愛卿與金人鏖戰至天明,內心大受感動,只可惜朕兩袖空空,無以為報,便想留愛卿在福寧殿歇息...容朕為愛卿推拿頭穴解乏....”

魏無晏強忍臀部傳來的刺痛,眨巴著真誠的大眼解釋道。

她之所以要談及自己身份不高,至死才被明德皇帝冊封為妃的生母,是為了提醒眼前殺氣騰騰的鎮北王,勾踐在為奴時還有範蠡,文種等忠臣不離不棄,而自己在宮裏毫無根基,就算舔遍全京城的苦膽,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果然,聽了小皇帝的拍馬逢迎之詞,陶臨淵搭在劍身上的手指緩緩放了下來。

少年頭上碩大的通天冠微微傾斜,不合身的龍袍稍顯臃腫,形態雖狼狽,但那對水盈盈的眸子在溫煦朝陽下波光瀲灩,配著鼻尖上的一抹紅暈,更顯嬌憨。

“陛下若能安分守己,微臣自會確保陛下榮華富貴,福泰安康。”

陶臨淵沖跌坐在地的少年新帝伸出手。

魏無晏盯著眼前的手掌,男子的手掌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宛若玉雕。

不過這完美的手掌微泛著一絲冷意,令人望而生畏,甚至想逃離其中...

只可惜,她別無抉擇。

魏無晏垂下雙眸,終將自己的手放入男子掌心...

———

待魏無晏回到福寧殿時,皇後已然離去。

遣退殿內伺候的宮人,魏無晏拖著沉重的步伐,一頭栽倒在寬大的紫檀木嵌寶拔步床上。

“陛下,您身上這件大氅是....?”

聽到是蕊伈的聲音,魏無晏懶得擡起眼皮,悶悶的聲音從瑪瑙紅鴛鴦刺繡錦衾下傳出來:

“是鎮北王的大氅。”

蕊伈看向一臉疲憊的魏無晏,輕輕嘆了口氣。

她走上前將魏無晏身上的大氅解開,又將龍榻四周的鵝黃色床幔放下來,拿來一套明黃色寢衣,輕聲道:

“陛下,且換上寬松的衣裳再就寢...老束著那東西入睡,對您的身子不好。”

魏無晏睜開眼,呆呆望向鵝黃色的軟金紗幔,一條條金光閃閃的刺繡金龍晃得她眼眶發澀。

待寬大的龍袍從身上退下,又摘下胸口緊繃的一圈圈束帶,朦朧紗幔內呈現出女子玲瓏有致的曼妙身軀。

蕊伈替魏無晏換上寢衣,從奩盒裏取出一罐子珍珠粉,用蓬松又柔軟的貂毛粘取珠粉,輕輕拍打在女子袒露的玉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