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林美娟鐵了心要跟賀以誠離婚,她魔怔了,也想不起兒子,這件事把她打擊的太厲害。

聽到他公司也出事的刹那,她很快慰,快慰之中又夾雜眼淚,她知道他的付出,沉沒了的金色年華,那又怎麽樣呢?這是他自作自受。

案件焦點在於本案性質,是防衛過當還是故意傷害,賀以誠的律師專程從北京趕來,一個春天,如此短暫,本市茶余飯後的談資便是模範企業家殺人事件。

草照樣長出新芽,花照樣開,人間發生了多少事,天地是不管的,該孕育孕育,該死亡死亡。

高三一模成績出來,賀圖南發揮的並不理想,他每天心事很多,很沉默,室友們再不像往常那樣同他玩笑,氣氛變得謹慎,唯有徐牧遠,和他相處似從前。

“一次不代表什麽,你穩住。”徐牧遠在水房和他一起洗衣服,水聲嘩嘩,賀圖南搓著襪子,“我知道,徐叔怎麽樣了?”

徐牧遠知道他想問什麽,便說:“廠子正常運轉,就是有時安排會顯得亂點兒。”他沒說,經過這事,廠子對北區來的工人頗有微詞。

賀以誠名下資產已被凍結,爺爺那,賀圖南只能拿到自己當月的生活費,林美娟似乎跟賀家達成了什麽默契,不給賀圖南一分錢。

他很快感受到了沒錢的窘迫。

那麽高的小夥子,飯量大,他習慣吃肉,吃葷,現在要省下一半給展顏,賀圖南頻頻想起孫晚秋吃飯的樣子,他現在跟她一樣。

他總是餓,餓得有時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學習,肚子亂響,被人聽到,總是會意味深長看看他。

人短了錢,就不能再充什麽大方手兒。

展顏對錢很敏感,她一看他給她送來的錢數,難免起疑心。之前賀叔叔給她的零花錢,她攢起來,又都給了賀叔叔,說要像賀圖南那樣存起來。

如今,這些錢動也動不了,展顏後悔沒把那些錢留下,沒錢的難處,她清楚得很。

孫晚秋那邊,她是幫不上忙了,她甚至不敢聯系她,自己背信棄義,她沒臉。她害怕孫晚秋問她,錢呢?

錢這個東西,為難了她們十幾年,到頭來,還是要被它為難死。

可她還是省下頓飯錢,給王靜寫了封信。

回信裏說,孫晚秋失蹤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小展村沒有,實高也沒有。王靜懷疑,孫晚秋躲了起來,也許,她坐上南下的綠皮火車,去了南方打工。

展顏捏著信,她想起孫晚秋說的那些話,她是小船,既然離開了死也不會再停靠回去。

她顧不上孫晚秋了,在命跟前,人人其實都只能顧自己,她再次懷疑是不是她們本就不配念書,老天爺走了神,她們就錯誤地踏上了不屬於自己的那條路。

她必須得證明這條路是對的,千辛萬苦,是值得的。

兩人日常生活的變化,同學們都看在眼裏,有了閑話。

展顏看到一模成績,跑來找賀圖南,他跟她一起來食堂吃飯。打了份紅燒肉,兩人推讓拉扯,展顏說:“我不喜歡吃肥肉。”

“這不肥,五花肉做的,你喜歡吃五花肉的。”賀圖南把幾塊肉全撥到她飯缸裏,展顏還是不要,爭執間,肉掉到地上,她後悔極了。

賀圖南卻一臉泰然撿起,到水龍頭那一沖,回來說:“那我吃了。”肉沾了生水,他怕她吃了拉肚子,展顏怔怔看著他這一連串動作,說不出話。

他笑笑:“香得很,你嘗嘗。”說著把剩的幾塊幹凈的,夾給了她,“別再不要不要的,回頭掉了可都被我吃光了。”

展顏看著他,便咬了一口,肉真好吃,肥而不膩,吸滿了湯汁,她嚼的非常慢,好讓肉味兒浸滿整個口腔,滲透每個細胞,回味無窮。

賀圖南笑她:“還說不想吃,看你那表情。”

展顏是很心醉的樣子。

她有點不好意思,旁邊,有男生路過往這瞄幾眼,半真半假道:“呦,賀大少今天吃肉了?”

這語氣微微含譏,卻因面上帶笑,讓人發不得火。

賀圖南面色平靜,淡淡反問:“改善下夥食,不行嗎?”

男生嘴角一翹:“當然行,慢用,兩位慢用。”

展顏看他那樣子,說:“我小時候有個鄰居奶奶,特別長壽,人都問她秘訣,她說秘訣就是少管別人的閑事。”

她一張俏臉,冷冷的。

到底是太漂亮,生起氣來,像花艷色上布了層霜,幾分淩厲。

男生悻悻走了。

賀圖南有些吃驚地看著她,隨即笑了:“你長本事了,我不知道,你嘴巴也這麽厲害的。”

展顏有些嚴肅:“他說你,我聽出來了。”

賀圖南哼笑了聲:“隨他說,說的人多了去,管得過來嗎?當他放狗屁好了。”

“背地裏要是說,反正也聽不見,但他要是敢當面挖苦人,就不行。”展顏把最後一塊肉又撥給他,聲音柔軟下來,“你吃一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