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3/4頁)

毫不遲疑的,匕首割破了手臂,鮮血源源不斷的流出來,他的眼裏不見疼痛,反而帶著一種瘋狂的解脫。

要是鮮血就這般流下去就好了。

要是流幹凈就好了。

這肮臟的,讓人不恥的血。

他呼吸越發急促,痛苦的閉上眼睛,腦海裏卻浮現出折夕嵐的笑臉。

那還是在雲州的時候,商民之一家死了,她去山上祭拜死去的母親和妹妹,燒了祭紙,倒了三杯酒,蹲在墳墓前面笑。

她笑著說,“阿姐,我會好好活著的。”

她的手一點一點摸著墳墓上的字,對他說,“隨大人,我阿姐叫朝煙——你知道那句詩嗎?”

隨遊隼站在她的身邊,“什麽詩?”

她仰頭,笑著道:“一日之盛,為朝煙,為夕嵐。”

所以姐姐叫朝煙,她叫夕嵐。

朝煙和夕嵐,早和晚。

她說,“清晨之光已然逝去,我要讓黃昏的晚霞多留一會,這樣才對得起她的消逝。”

多留一會麽……所以她那麽努力的活著。

但是他已經不願意活了。

他活著——作為父親和姨母的兒子,他活著,怎麽對得起勞心勞力對他的母親,怎麽對得起小妹。

隨遊隼低頭,看著鮮血奔騰而出,露出一絲暢快的笑意。

他們藏著掖著的真相,他們苟且偷換的子嗣,他們編造了二十多年的謊言,也該要慢慢的露出來了。

露出來給大家看看,隨家的骨子裏面多麽肮臟。

……

折夕嵐絲毫不知曉這些事情。她還在想著康定長公主的話。於是一回家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五夫人的屋子。

班明蕊和班鳴善都在。伯蒼已經從嚴家回來了,但在廚房炒瓜子,她剛剛跟班鳴善見過禮,還沒坐下,便見他端著瓜子進來了。

班鳴善長得……確實算不得普通,甚至能稱得上醜,跟五老爺倒是很像,但一身的詩書氣息確實讓他醜中又帶著些風骨。

但折夕嵐許是對他有了偏見,那一絲風骨被她忽視過去,只靜靜的坐著不說話,並不與他熱絡。

班明蕊就如同是找到了同盟一般,開始笑起來,故意湊過去跟她說話,就是不看班鳴善。

班鳴善摸摸鼻子,也沒有生氣,覺得兩個妹妹愛護母親,也是應該。只是身為女子,這般卻是失了風度。

他嘆氣一聲,跟母親道:“我還要回去讀書,母親,明日上午我也要出門去詩社,怕是午間不回來吃飯,要晚上才能回家。”

五夫人笑著道:“你一年只回一次京都,既然回來了,便要跟京都的朋友們好好聚聚,晚上不回來吃也行。”

班鳴善聽見這話沒有多想,站起來道:“多謝母親——明日應當要去街上,母親,明蕊,表妹,伯蒼,你們需要要帶些什麽麽?”

五夫人依舊笑著,“不用,我們常年在京都,哪裏就需要你帶東西回來了。”

班明蕊扭開臉,並不說話,伯蒼看折夕嵐,折夕嵐也笑道:“我雖然剛來京都,但卻什麽都不缺,不用麻煩表兄了。”

班鳴善就有些啼笑皆非。兩個妹妹都合起夥來孤立他,真是孩子把戲,孩子氣性。

他笑著搖搖頭,走出門,卻沒走幾步,就聽見母親傳來一陣歡笑聲,應當是誰說了一個笑話,惹得母親笑了。

他便有些恍然,突然想起了最開始回來的那幾年。

那幾年裏,他要出門,母親總攔著他,道:“你的朋友們一年沒見你,阿娘也一年沒見你了啊。”

“你多陪陪阿娘不好麽?鳴善啊,阿娘可想你了。”

他便會留在家裏陪著母親。她帶著他包餃子,在裏面放花生,銅錢……

但是最近幾年回來,他再要出去,母親已經不會這般了。她會笑著道:“你去吧。”

今年亦是如此。他的心裏就湧入了一股失落。

他轉身,快走幾步進了屋子,屋裏一大三小看向他,俱都驚訝。

母親對他道:“鳴善,怎麽了?可是落下什麽東西了?”

班鳴善臉開始脹紅,而後越來越紅,“我,我沒有落下什麽東西。”

他結巴開口,“我只是,只是想說,要不,我明天不出去了,跟母親一起包餃子吧。”

五夫人卻平和的笑道:“今年確實還沒有包餃子,但也不急,馬上年節了,我後日要帶著嵐嵐去明覺寺祭拜你表姨母和朝煙表妹,因空了一日出去,所以明日要將家裏的活計都做完,可沒有時間陪你包餃子。”

她道:“你出去好好玩吧,難得回來一趟。”

班鳴善失魂落魄的走了。明明母親沒有說什麽,依舊笑著,他卻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母親……什麽時候變成這般了。跟他不再親近。

——這個問題讓五夫人自己來回答,其實也記不清了。此時此刻,她也沒有想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