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折夕嵐本就是今日才懷疑盛長翼。她向來不曾將自己和他往愛慕關系上面想, 也從未有過念頭給他拋條手絹。

她這般想,便認為盛長翼也應如是。

再者,退一萬步說, 他是雲王世子,雲王唯一的子嗣。他若是要娶妻, 便比宴鶴臨更為麻煩, 娶的妻子也更為貴重。

她不是那個貴重的人。

不是自輕自賤,而是生來如此,她沒能從出生就站在雲端, 所以也只是努力抖掉身上的沙塵, 沒想著架著梯子要爬到雲上跟他站在一塊。

如果有一天,她要爬上雲端, 也是因為她想做更好的人, 而不是為了盛長翼和宴鶴臨這般的貴婿。

所以聽班鳴岐和宴鶴臨說盛長翼沒有這份心思後,便由衷的松了一口氣——沒有就好,她對他有些不同尋常的情感,慘雜著對先生的崇敬, 對力量的憧憬。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也很尊重盛長翼。想來他這般的人, 看自己也該是一個身世淒慘需要拉一把的毛丫頭罷了。

想到自己竟然以為盛長翼對自己心動, 便有些羞愧。世上情義多種多樣, 她真是身邊一個兩個都是桃花, 所以昏頭了,才覺得他是愛慕之心。

於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紅, 道:“是我多想了, 如若不然, 以後真不知如何面對他。”

班鳴岐見她安心,便也安心,還頗為有理有據的再次解釋一番,“阿履一見你身邊有人,便整日裏狐疑這個,狐疑那個,前幾日咱們在明覺寺裏,他見了雲王世子便覺得是覬覦你的人——我都替他羞臉,雲王世子爺光風霽月,實在是讓人欽佩,他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哎,我真不知曉,阿履原來是這般的人。”

折夕嵐點頭,渾身都是輕松的,“是啊——傅履真不是個東西。”

班鳴岐便滿意極了。他也是清貴的書生長相,笑起來奪人眼目,道:“表妹,下回碰見世子爺了,咱們敬重些便是。”

你不是裝麽?那你就繼續裝吧。

宴鶴臨在一邊瞧著,沒有出聲。然後更加覺得祖母說的是對的。姑娘家,是要像班鳴岐這般去追求的,而不是像盛長翼那般,像極了高高在上的菩薩,神明。

人只會跪拜神明,從不想沾染神明的身體。

盛長翼誤他。

宴鶴臨便也懂了這個道理。他常年混跡在軍營裏,不曾碰過女色,大老粗們吹牛打屁的時候,大多是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去過多少妓院,碰過多少女人,倒是沒說過追求女子之道。

妻子是不會當眾說的,露水姻緣多是吹出來的。身邊的副將也都是光棍,導致他確實沒有經驗。

回京之後,事情繁多,他也沒有細細思慮過。如今懂得了,開始學著舉一反三,“鳴岐,世子爺雖是好人,但是來京賀壽,事情龐多,他是武將,你是文臣……阿不,才子。你若是想要學武,便跟我來學,我雖然身子敗落了,卻教你不成問題。”

他認真道:“你往後,還是不要去世子那邊比較好。”

班鳴岐:“……”

這是譏諷他身子弱唄。

宴鶴臨笑笑,“你跟阿履兩人都斷了腿,該好好歇息著。明日是最後的狩獵日,姑娘定然是要去狩獵的,你若是無人陪,我便可以教導於你弓箭刀槍之術。”

班鳴岐今日大勇,絲毫不怵,扯動嘴皮笑道:“不用了,我也不用學這些刀啊劍啊的。”

他看著宴鶴臨道:“將軍,實不相瞞。我雖然不會武,但將來的妻子會武。我也不會做官,但南陵侯府一共五房,到我這一輩,除去我之外,其他的弟弟們都願意考取功名。”

“我這人,也只會吟詩作對,猜謎作畫,拿下了京都人人稱頌的——區區才子之名,詩聖之沽名釣譽。”

他又笑了笑,雖然拄著拐杖,但是盡顯京都三傑的風姿,不似在折夕嵐面前那般拘謹和臉紅,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一種風雅之禮。

他如山中隱士一般,道:“大黎江山,多得將軍和世子那般的武將看顧,我這般無用之人,只能攜著吾妻時不時出門遊山玩水。大黎山水頗多,一年去一處,想來便要很多年。”

“每年陪妻陪子回京都之時,念及將軍恩義,我必定會帶著妻兒去英國公府好好的拜會。”

他贊嘆道:“將軍,到時候您可千萬不要將我們拒之門外。”

他這一連串的話,將宴鶴臨說的氣息不穩。

殺人誅心,再不過如是。

折夕嵐屏住呼吸,尷尬的看看將軍,再看看表兄,最後退到班明蕊的身邊,做鴕鳥狀。

她想,若是眼前是傅履和隨遊隼,她便要幫著表兄的。但是宴鶴臨……她不敢幫襯。

她很怕看見將軍的傷心的目光。她抵得住,但是良心不安。

她只能給表兄遞過去一包伯蒼私藏的瓜子,“表兄,磕包瓜子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