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齋舍裏,銀蛋正在抱怨不能吃肉。

“聽聞平王府的烤鹿肉最是好吃,一收到帖子我就開始流口水。結果世子爺突然不去了,來了這清湯寡水的明覺寺。”

盛槊抱著劍靠在墻上,聞言瞪他一眼,“閉嘴吧!佛寺之中,不可胡言亂語。”

但心裏也納悶。雖然世子爺說他是見到了眾多來明覺寺的馬車,思念外祖父,這才決定來這裏上香。可作為世子爺肚子裏面的應聲蟲,盛槊知道這是個借口。

所以真正的理由是什麽呢?是臨時發覺平王府是鴻門宴不能去?

這也不大可能,今日平王府相邀的又不是世子爺一人,尋常王孫宴罷了。且不是他滅自己志氣,而是作為剛到京都勢力微弱的雲王世子,去了只做個添綴而已,今日要算計也算計不到他身上。

那是為了什麽呢?

盛槊便發覺自己越發不知道世子爺如何想的了。他有些傷心,很想靜靜。

結果銀蛋閉嘴了,金蛋卻開始嘀嘀咕咕,吵得人頭疼。

他埋怨道:“是啊,不能去吃好的還算了,好歹晚上咱們回去能自己買來吃酒。如今不知怎的,竟然還要住下來——天爺,午膳吃的是齋菜,我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盛槊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別說粗話!”

銀蛋幸災樂禍,“槊哥都說閉嘴了你還說,嘿嘿,遭打了吧。”

金蛋委屈:“槊哥那是讓你閉嘴,又不是讓我閉嘴。”

盛槊狂躁:“都閉嘴!兩個傻蛋!”

他還因猜不透世子爺的心煩著呢,怒火大得很。

而後看了看窗外,皺眉:“怎麽開始下雪了——世子爺說去天德殿拜祭各戰將,理應回來了。”

金蛋銀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頭不說話。

盛槊更生氣了,在兩人的腦袋上各拍了一下,“還不快去看看世子爺到哪裏了!愣著做什麽!”

兩個大塊頭就委屈的耷拉著腦袋出門,一出門便聽見了慘叫聲,他們趕緊往外去,盛槊也緊張得跑了出來。

然後就見他們世子爺站在廊下,正將一疊碎紙慢慢塞進了袖子裏,一個穿得富貴的公子哥倒在了地上——正抱著一條斷了的腿。

盛槊猶豫的喊了一聲:“世子爺……”

這腿斷的位置,一看就是世子爺踢的。

盛長翼淡淡的嗯了一句,從廊下踩著台階緩緩而下,居高臨下站在了班鳴岐的身邊。

班鳴岐便猜出眼前這個一言不合就打人的是雲王世子——畢竟盛槊一口雲州腔調,折家表妹也帶著雲州腔,他這幾天很是熟悉。

又想到雲王世子受折家伯父所托護送表妹進京,兩人是認識的,如今雲王世子打自己,恐怕以為自己是登徒子。

他便忍著痛解釋,“可是雲王世子?今日之事,是我做的不對。但這是個誤會。”

此時小廝已經跑來了,瞧見倒在地上的班鳴岐嚇得大喊,“少爺!”

兩個過來擡他,一個要去說與五夫人,班鳴岐立馬喊住他,“別,別——”

這事不能被叔母和表妹知曉啊。若是知道了,他是沒臉做人的。於是腿斷了還要給自己找借口,“我,我就是摔斷了腿,叫個人來接骨就好。”

他說完之後臉色漲紅,形容羞愧。

班鳴岐一向崇尚君子之道,一輩子沒說過謊,萬萬沒想到第一次說謊竟然在此時。

猝不及防,意料之外,他心沉入了谷底。

他跟盛長翼道:“我鐘愛詩畫,喜歡美好之物,今日是正好有了作畫的興致,並無其他心思……還望世子爺給我保守秘密。”

“我,我實在是羞愧。”

盛長翼冷冷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詞直行往齋舍而去——這就不免在他手上又踩了一腳,班鳴岐疼難忍,慘叫一聲,還要自我安慰:“謝世子。”

他就當盛長翼答應了。

小廝一臉懵逼,盛槊和兩個蛋也搞不清狀況,不過各有各的主子,前者趕忙去叫大夫,不論怎麽樣,先治腿要緊,不然他們的命難保。後者大步如飛而走——既然受害者都不覺得自己受害,那加害者還是趕緊走吧。

三人緊跟著自家世子爺回去,金蛋正走著,余光突然一瞥,然後哇了一聲,“看——”

盛槊聞言看去,只見又一個斷腿的人掙紮著從隔壁屋子裏面爬了出來,堅強的拖著斷腿爬行。

看他包紮的位置,盛槊一陣恍惚:世子爺什麽時候又去踢了一個人?

銀蛋直腸子,驚呼一聲:“世子爺,這也是您踢斷的?”

盛長翼目光在傅履的腿上定住一瞬,“不是。”

他面無表情,語氣淡淡,但是應聲蟲盛槊覺得這回自己又行了,沒錯——他從世子爺緩緩眯起的眸子,微微勾起的嘴角,還有輕快許多的步子裏得知,他很高興。

盛槊深深看了傅履一眼,而後擔憂:世子爺最近喜歡看人斷腿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