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不死之酒7

山洞中,漫長的對峙終於迎來尾聲。

頂著新皇冠的救世主不再願意服從指揮,而是順著自己內心的意願,站在旁觀者視角上講述著自己曾經經歷的事情。

那是一個極具英雄主義色彩的奇幻冒險故事。

熟悉的遊樂場、灌藥、變小。

明明是一個極其需要隱藏的小學生偵探,卻張揚地到處破案。故事的主人公自以為是地遊走在黑衣組織和各大政府組織之間,結識日本警視廳、公安、FBI、CIA的人。他們曾經無比接近組織背後的真相,卻又一次次擦肩而過。他們以為自己能夠顛覆這一切,但結果只是死亡,一個接著一個的死亡。

英雄的故事迎來反派式的結局,屠龍的少年最後成為惡龍本身。

被一再搶白、終於勉強搞清楚狀況的毛利蘭,還沒有來得及對此前發生的事情產生任何驚訝,就再度被對方的話語沖散思緒。

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但在混亂當中,又還能抓住一兩條線索。

過去無數細枝末節忽地浮現眼前,那些被串聯起來的草蛇灰線再度顯現。

她應該算是很了解工藤新一,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很多時候,對方還沒有開口,她就能提前猜到對方想要說什麽。

但偏偏是這種極親密、聯系極密切的關系,她卻從來沒有發現過,一直以來寄住在她家裏的柯南就是真正的工藤新一。

明明有很多線索,明明對方的所有“偽裝”在她面前都顯得很拙劣,但她就是奇跡般地從來沒有發現過。

如果忽然有人站在你面前告訴你:

嘿!

這個世界是假的!

大家的人生都已經被設定好了!

毛利蘭一定會覺得自己在做夢,而且是最莫名其妙荒誕無稽的夢,她肯定是被新一帶跑偏了,但——

“現在在你面前的,不是那個你認識的工藤新一。”

他們真的完全不一樣。

同樣的臉龐上,是截然不同的神情。一模一樣的聲音卻能說出完全不一樣的話。

“就算是這樣,你也要跟我一起離開嗎?”

他的臉上流露出不合時宜的天真,仿佛那些曾經經歷過的東西,都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絲一毫的印記。

離開?離開去哪裏?離開是什麽意思?

不,不對。這是一個陷阱。

她從來沒有說過要和對方“離開”,是對方在自己的話裏預設了這個不存在的前提,然後以請求的方式提出來。

如果對方驟然讓她答應一件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她不可能同意。但現在,重點變成她是否要拒絕對方的請求。拒絕這個行為本身變得有難度起來。

天藍色的眼睛裏浮動著碎冰。

別開玩笑了,真的有人可以拒絕這種請求嗎?

反正她做不到。

她沒辦法拒絕。

·

“他要幹什麽!”

柯南的注意力完全被玻璃另一側的情況吸引了。他整個人伏在玻璃前,用力拍打著。

“你們要對小蘭做什麽?!”

“……圓夢?”久川悠的視線在觸及到黑柯臉上那副故作脆弱的神情時,微妙地頓了一下。

“開玩笑的。那個家夥可能是被我帶跑偏了吧,不用太在意。”

這個世界的工藤新一和他所遇見的那個,極其相似又截然不同。

他們之間的差別

,不在於年齡長短、經歷多少,也不是橘生淮南、橘生淮北的區別,而是一個走向毀滅之後再度復生的人,和一個還沒有經歷過一切的人之間的區別。是一張被各種顏料汙染過後再度塗白的畫紙,和一張還沒有被塗塗畫畫過的白紙的區別。

其實酒廠裏面的所有員工,基本都有著類似的經歷,逐一看過來難免有些審美疲勞,甚至感慨於那個高高在上的上帝到底有著什麽樣的腦回路,才會制造出這麽多奇怪的命運。

那種被不存在的神明玩弄命運的經歷,即便是最善良、對生活抱有無限熱忱的人,也會堅持不下去吧。久川悠覺得這種命運很奇怪,但當他看到那個家夥的時候,他不會產生任何同情的情緒。

同情是軟弱的,也是高高在上的。

同情會讓人覺得,他已經接受了這種苦難,他在居高臨下俯瞰著對方的人生經歷,用一兩滴眼淚,三四句言語,輕描淡寫地概括掉對方十幾年的經歷。

但這種苦難是不應該被接受的——即使它已經發生了。

對方真正需要的情緒應該是感同身受的憤怒,是感到不公、是去反抗。無論是他,還是工藤新一,都不需要同情,他們只需要強烈的情緒,去掀翻這一切——

從離開自己的世界開始,久川悠去過很多不同的世界。

他有一種很特殊的能力,可以把不同世界的世界線連接在一起,然後完成跳躍。

這個能力聽上去很高大上,但實際上沒有任何用處。除了他本人以外,其他所有造物都無法通過他所構造連接。換言之,當他把A世界與B世界連接在一起之後,他將擁有在兩個世界隨意穿梭的能力,但除了他之外,這兩個世界的其他一切造物,都無法跨越世界壁壘。無論他有多麽想要帶上什麽東西一起離開,都無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