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郎峰靠近周其琛的時候,還能聞得見他身上的酒精味。可是,蘭亭還在,他就沒說什麽。等蘭亭前腳開走,郎峰轉頭就進單元門了,是周其琛跟在他後面。

他能感覺到郎峰周身的低氣壓。自打他們在一起第一天,他沒見過郎峰這麽生氣過。

所以,也是他先開的口:“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昨天不是還在飛嗎。你……剛剛下樓是打算去哪嗎?”

“我……”郎峰被他這麽一問,差點忘了他剛剛下樓的意圖。他得有好些年沒這麽氣過了。“我進了門,看到你行李箱,但是你人不在。我是想去公司再等等你的。過去三天你幾乎一點音訊都沒有,我找都不知道去哪找。到底是怎麽了?”

周其琛想到了他會問這個,可他沒想到他進門沒有兩步就問了。他甚至沒醞釀好怎麽解釋。

“你先坐,我給你倒點水。”

“不用了,過來的飛機上坐了好幾個小時了。”

“那……要吃點東西嗎?”周其琛又試探性地問他。

郎峰這次幹脆沒回答:“你到底去哪了,不能告訴我嗎?”

周其琛嘆了口氣說:“沒有不能說的。我……回沈陽了。我爸出了點事。”

郎峰想起來郎逸之前跟他說那一番話,然後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至少也跟我打個電話,多發幾條消息,就這樣一句話不說然後和外界隔絕聯系,真的很讓人擔心。”

“抱歉。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郎峰看著他,半晌,突然開口問:“你耳朵好點了嗎?”

“嗯,好得差不多了。”

“具體怎麽了,現在能跟我說說嗎?”他生氣歸生氣,問問題的時候態度還是一絲不苟的,語調也不厲害。周其琛突然想,郎任寧對郎峰或者郎逸生氣的時候,估計也是這幅模樣,白襯衫袖口一卷,眼鏡就放在桌面上,慢條斯理地分析他們的行為到底哪裏不對。無論立場如何,郎峰不會把他的立場帶進情緒裏面,不會跟他惡語相向亦或冷漠對待,這也是郎峰的厲害之處。

“就是你走的那個早上,我突然接到我姑的電話,說我爸心梗,做了緊急手術。她問我在哪,能不能回去。明面兒上是關心我,實際估計是找我要錢的。手術費加上ICU住院費二十來萬,得先有人墊一下。我家沒人出得了這個錢。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了。”

郎峰聽他講完,一時間竟然沒說出話。

周其琛苦笑了一下,說:“我就知道。”

“我還什麽都沒說。”

“你不用說,你的話都寫在臉上了。你不認同,覺得怎麽長這麽大人了還在那兒犯賤,三年了都看不清事兒,是吧?”

郎峰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這種話,一時間顧不上自己生氣了,他用食指壓在了周其琛的嘴唇上:“你別這麽說。”他知道周其琛對於家庭還有隨之而來的一切都有很強的抵觸情緒,之前他以為他只是抵觸這個話題,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抵觸的是他自己。

周其琛拿掉他的手指,卻沒松開他的手。他嘆了口氣,眉宇間盡是疲憊:“晚了。我已經這麽想了。”如果說郎峰是他的良藥,這藥來得太晚了點。

“你別這麽說。”郎峰又說了一次,“以後在我面前,不要說這種話。”

他語氣很絕對,和平日裏面的風度翩翩大有不同。

周其琛沒說什麽。

郎峰又問他:“去的時候,你期待的是什麽呢?”

“我自己也說不上來。雖然我表面上承認了、接受了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了,但是人人都有奢望吧,我也不例外。還有就是,我也想打聽打聽我妹妹的事。”

“不想告訴我,是因為覺得我不會認同?”

“嗯,我很清楚。你要是知道了,不會高興的。”

郎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坦言:“我確實不贊同。如果選擇權在我,我寧願帶你走得遠遠的,以後半輩子都不要跟他們有任何聯系,也不要因為這件事情再受傷再難過了。每個人都有私心,我也不例外。我的不贊同,可以說源自於我淺薄的理解吧,我不能說我理解你的處境,因為類似的事情我沒經歷過,所以也沒有權利批判你。如果我之前的態度讓你覺得難以開口,那麽錯的也在我。”

周其琛是抱著百分百誠意,單方面道歉到底的心來的,沒想到郎峰先退了一步。他自己吵架十有七八是和面子掛鉤,可沒想到,郎峰在爭執的時候完全可以拋棄臉面問題,而是秉承原則,會先剖析自己,先開口道歉。

“你……唉,這樣整的我難受。”

“我那天晚上不該走的。”

周其琛這才開口說:“那天晚上我想跟你通通氣再走,去了你媽媽的公寓找你,才知道她搬走了。我查了航班,又去機場找你,結果差了十分鐘,沒趕上。”